“别哭啊，你还要保家卫国呢，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忍心让你走了。”
萧雅看着周卫国，虽然在笑，但眼角却有泪水滑过。
她好想摸摸周卫国的脸。
可是她好累，身上好痛。
她抬不起手。
“我不走，我不走了。”周卫国同样在笑，露出一大排大白牙，但他流的泪，比萧雅多得多：
“我和你、我们一起走。”
“那怎么行，我要是和你一起上战场，会拖累你的。”萧雅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周卫国的眼神里带着悲伤和不忍：
“阿土猪，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雅，我在这里。”周卫国轻轻捏住萧雅的手腕，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努力保持微笑，“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安全了，我陪着你。”
“……”
“……卫国？”
这声“卫国”，萧雅足足憋了几十秒才说出口。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周卫国见状，急忙制止，“你先别动，我去找医生。”
“不要！！”这一刻，萧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不顾身体的疼痛，右手从周卫国的胸口移开，转而拉住他的衣角。
身体的疼痛，再加上真实的触感，这一切无不在告诉萧雅，周卫国真的在她面前。
她不是在做梦。
“你真的是卫国？我、我、我还活着？”萧雅一脸不敢相信，难以抑制的喜悦令她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她迷茫的扫过四周，问道：“我在哪里？教堂的其他人呢？”
周卫国用袖子将鼻涕眼泪擦干净，站起身、弯着腰，低头看着萧雅，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我们现在在南京城，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救的你？”
“夏目和人和竹下俊，他们跟我说他们是你在德国军校的同学，而且你们是很好的朋友。”萧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然后……”
萧雅突然顿住了。
她记得那天晚上，有好多日本人冲进文彻斯特教堂，她当时蹲坐在地上，不敢抬头，那些人说的是日语，她听不懂。
然后……
然后……
然后她看见了血。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教堂、教堂的人怎么样了？”萧雅想要起身，没能成功。
周卫国非常温柔的将萧雅的手放进被子里，轻轻压了压被窝，“你别急，我出去问问，你呆在这里，不要说话，我马上就回来。”
他身子站直，萧雅也看清楚了她身上的军装。
这是日本人的军装。
萧雅忽然明白了什么。
“嗯，我等你。”萧雅抿着唇，目光落在周围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
门外，龙言背靠在墙上，与徐虎和方胜利相视而立，久久无言。
大岛由美就站在他身旁，同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走廊很安静，时不时有护士过来查房，整体环境与南京城相比，显得城格格不入。
龙言已经换好了药，手臂也不再流血。
现在是中午一点半，周卫国已经进去很久了。
在这期间，病房里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刚才，龙言才听到里面有一些细微的声响。
“哒哒哒……”
“咔——”
房间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房门打开，露出周卫国的身影。
“跟我聊聊吧。”周卫国走到龙言身边，说的是日语，“教堂的事、以及我不记得我在德国的时候说过我未婚妻的名字是萧雅。”
说完，他给徐虎和方胜利使了个眼色，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向前挥动。
徐虎和方胜利会意，立马走上前、来到周卫国的身后。
“你是周继先老先生的儿子，夏目家是做生意的，有些耳目，要查一些东西不难。”龙言和周卫国并排往前走，同时小声道：
“城刚破的时候，我把南京女子四中和其他地方的人集中到了文彻斯特教堂，后来我杀了个大佐，那个大佐的副官要报仇，就盯上了教堂。”
周卫国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让一个副官杀了教堂的人？”
“不是。”龙言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杀他们的是夏目贤人，他来这里顶替松井石根。”
“夏目贤人？夏目？”
“我哥哥。”
“既然当时已经把他们救下，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还要留他们在南京城？那个教堂在安全区吗？”
“教堂不在安全区，安全区并不是绝对安全，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而且你以为出城就安全了吗？南京城已经封锁，带人出去目标太大，我的人不可能一路陪同，他们中大部分是女人，自保能力有限，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夏目贤人连漂亮国的人都敢杀。”龙言转过头：
“我本来是打算等这里局势稍微平稳一点再把他们送出去，如果不是夏目贤人来了，他们不会有事。”
从龙言救他们到被杀，这中间其实才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周卫国转头与他对视，“俘虏了多少人？”
“十万左右。”
“在哪里？”
“到处都有。”
说到这里，周卫国停了下来。
一脸懵的徐虎和方胜利一愣，差点没刹住车。
周卫国侧过身，看向大岛由美，“你……”
“我什么都不会说。”大岛由美好像明白周卫国要说什么，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插话道：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人监视我、或者让我跟在你的身边。”
当然，她说话的声音同样很小。
周卫国目光落在大岛由美身上几秒钟，然后继续往前走，“告诉我他们的位置，以及周边的兵力部署。”
“四个问题。”龙言一边往前走，一边伸出四根手指，“第一，你的武器哪里来？第二，你怎么向他们证明你的身份？第三，你怎么把他们活着带出战俘营？第四，以他们目前的身体状况，你觉得他们能跑多远？”
这句话说完，一行人已经走下楼、来到医院大门口。
龙言接着道：“既然你能从大门一路走到这里，就应该知道现在的南京城是什么样子，那些俘虏，别说是饭了，一口水都没得喝，两场仗失败，他们的精力和力气早已经被耗光，一旦有人试图逃跑，等待他们的是威胁、是更多、更残酷的杀戮！”
“目前南京城已经被全面封锁，日本不遵守国际公约随意杀人，外界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大岛由美突然开口，说的也是日语，“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消息传出去，这也是救南京的唯一办法。”
听到龙言和大岛由美的话，周卫国站在原地不停的深呼吸。
如果不是他后面还有一些正在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他早就骂出声了。
稍微冷静下来后，周卫国抿着唇，转过头，“大岛小姐，我想知道你怎么出南京城？”
“我的父亲是大岛茂将军，他们不敢拦我。”
“将军……半个家人……你是和人的未婚妻？”想起之前在德国时龙言说过的话，周卫国不由得猜测道。
“……是的。”大岛由美怔了怔，双手紧握，“你们有住的地方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