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相，虚实扑朔。
诸事无常，亦幻亦真。
……
傍晚，一群身着破烂黑袍，烟熏火燎乌漆嘛黑的人，在京都东城门即将关闭前，要入城。
看着跟逃荒一样的众人，城门巡检司的九品城门官王老九，挥挥手放行。
新兵蛋子不解，问道：
“姐夫，这群要饭的咋就放进去了？要吃挂落的啊。”
王老九那老树盘根样的脸，变得很难看，连忙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瞪了他二房小妾的弟弟一眼，随后神情恭敬的目送二十多人入城。
这群人中的头目，是一个满脸麻子身穿看不原本颜色白袍的人。进城时，眼神冰冷的看了王老九一眼。
等到所有人都进了城，走到最近的路口转向南消失以后，王老九长出了一口气。
转过身，抬手扇了小舅子一巴掌，低声咒骂：“想死去找你姐一块死，别特么牵连老子。”
他小舅子一脸的不服气，还要再问，王老九打断道：“别问，来之前你姐没交代你不要乱说话？滚回家去。”
骂完，一脚把小舅子踹了出去。
其余兵丁见怪不怪，每个月都有没脑子的新人因为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被撵走。
小舅子哭哭啼啼的说要告状，然后奔着王老九家的方向跑去。
王老九也无奈，本想着帮衬着这傻小子一次，奈何那帮子不人不鬼的人，看了他一眼。
……
这支队伍，转向南，走到路上没有多少行人的时候，沉默的队伍才有了低微的聊天声。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瘦高瘦高的麻杆，还有个圆润的小胖子。
“玄策，你说咱这啥时候是个头儿啊，这次又死了八个。咱们这一批，就剩咱俩了吧？”
小胖子憋了一路，进了城终于憋不住抱怨了起来。
瘦高个麻杆，看起来十八九岁，一脸憨厚。
他叫陈玄策，和小胖子一起加入的镇妖司。
不同的是，他是流民。
别的流民都是从西或者从东而来，只有他，是从江南富庶之地向北逃荒的。
听到胖子的抱怨，他憨厚的笑着说
“咱活着就行。”
小胖子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六七岁，他是世袭罔替加入的镇妖司。
“我在家也饿不着啊，我那该死的老爹，小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就把我送这来了，还说为了我好。”
陈玄策没有回话，如果有选择，谁来这？这一次死了八个，下一次可能就是自己了吧。
此行京都城东四十里开外，处理游尸任务，一次死了八个考察期的新人。
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着，这是他养成的习惯。
比别人高，很容易成靶子。
小胖子就是因为太胖，每次都会分到防御的位置，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这胖子命硬。
俩人，正是镇妖司从九品镇妖卫，分属最低等的黄字组。
这次任务结束，算是通过了三个月的新人考察期，能成位正式的九品镇妖卫，除了管饭，还可以穿镇妖服，吃皇粮。
“哎，熬着吧。好在这次完事儿少说能休三天，玄策啊，你说哪儿来那么多的灵异啊，我看黄一组连续出了两个月的任务了。”
每次出完任务，最少休息三天，一般是休一个星期。
陈玄策摇了摇头，他哪儿知道？
……
大梁，京都内城西南方向，胭脂河畔，有一片占地颇广的院落。
大门口是块空地，上面立着一块三米多长的大青石。
石头上用朱红色写着一排大字：只要条件许可，时机成熟，万物皆可为恶。
这是京都城没几个人知道的地儿，大梁，镇妖司。
一群人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到了这里。
“你们都先回去，拾掇干净了去饭堂吃饭，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今儿加餐，有肉。”
带队的黄二组百户麻正阳，发号施令完了就直奔院落深处而去。
他是去交差去了，这次出去只死了八个考察期的新人，成果还不错，功大于过，奖赏不少。
胖瘦二人组向着门口不远的一排平房走去，两人住一屋。
二十多平，有床有炉子，有个柜子有脸盆，算不上多好的地儿。
得看和谁比。
内城高门大户比不了，流民的窝棚可不如这。
打完水，冲了冲身上的灰尘，换上一身黑色麻布衣服，俩人急匆匆的奔着饭堂走去。
今儿有肉啊，这可不容易，估计麻百户也是出了血了。
去的晚了骨头都剩不下，早就被人揣进兜里去，好拿回家熬汤。
跑到饭堂，还好，来的不晚。
麻百户换好了白色的百户袍子，正站在他没怎么出现过的饭堂中，这让往日的饿死鬼们变得井井有条。
估计麻百户奖赏不少，今儿出现在饭堂，算得上让这里蓬荜生辉。
俩人排着队，打了一大碗米饭，拿上三个粗粮馒头，再端上一大碗肉菜。
麻百户还是很给力的，没整什么一片五花肉熬一大锅汤的花花肠子，对得起他袖口上的那一根银线。
等到所有人都打完饭坐下，一共五十多人，这些就是黄字乙组镇妖卫全体人员了。
其中一部分是副百户带队出另一个任务，和陈玄策他们前后脚回来的。
麻百户也没墨迹，张嘴说了句：
“兄弟们辛苦了，开吃。”
与民同乐玩的那叫一个简单粗暴。
话音刚落，一群饿死鬼一样的镇妖卫，啼哩吐噜开造。
这可是肉啊，这世道能吃上肉，可都是大户人家。
普通小地主，也得逢年过节才能吃的上。
吃完饭，麻百户找到了胖瘦二人，那张能吓死小孩的麻麻咧咧的大脸上，挤出自认为和煦的笑容。
“这次你俩表现不错，考察期过了，一会吃完每人去领两套镇妖服，两张驱邪符，一把桃木剑。以后一个碗里吃饭，好好干，亏不了你们。”
说完，转身便走。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最大的笼络人心的行为。
毕竟，黄字组，多是流民，有传承的都去了地组和玄组了，谁来黄字组？
黄字六组每三月一批过百的新人，九成九都是流民。
这一批一百零三人就活下来这俩独苗，可谓是惨到家了。
本来还对这世袭罔替进来的小胖子寄予厚望，时间久了才发现，这特娘的就是个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