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也确实要走，事都办完了，他留在士安也没个正当理由。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阮青说，她就已经猜到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你猜对了，下个学期我就回兆津了。”
阮青看着他没说话。
许恒被她看得不自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阮青，如果我说我带你去看医生，你跟我去吗？”
说实话，许恒还是紧张的。
阮青知道许恒不会无的放矢，脑子转过弯来，问：“你跟我曾外公说过了？”
“是，”许恒现在想起沈老爷子的反应还有些心虚，“他同意的。”
“我跟你去，”阮青也了解沈老爷子的脾气，轻轻叹气，“辛苦了。”
许厘安排的人来的很快，只是这里小巷子多，大车辆只能停在外面，一帮人扛着设备浩浩荡荡走在巷间。由于没有直达的航班和火车，他们是坐飞机从兆津到省会南越市，又转高铁到士安市区，再租了车来长新县。
一群人都进来，把院子都占满了，门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邻居，总之很拥挤。
沈家人早就被沈老爷子交代了，阮青的舅妈在围裙上擦干手，把客人们接引到大厅，又从各个房间搬出高低不一的木凳和长椅。大厅满满当当，许恒显然认得其中一些人，在他们调试设备的时候凑过去插话，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像是在叙旧。
阮青不远不近地站着，人那样多，然而抵不过她扎眼，男人的目光越过许恒看向她。
“这长相不多见，”男人扬了扬眉，“要是放圈子里那就是走得最远的那一批。”阮青这种清白得跟水似的小观音，视觉上就看着舒服。
“你们那鱼龙混杂的，别跟社会抢人才，”许恒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人家是京都大学的苗子，不能耽误。”
“什么年头了还有这种偏见？”男人笑骂一句，却也真的没纠缠。
阮青在大厅待着无事可做，见许恒注意到她，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就转身上楼了。
许恒本来也没有要参与采访的意思，于是迅速结束对话，朝着阮青离开的方向走去。
男人看着楼梯口的小门若有所思，直到有人喊：“何导！”
“来了！”何畅大声回应，一边赶过去一边小声抱怨：“真是的，做采访又不是做电影，叫我来有什么用。”
城市里不让放烟花爆竹，长新县这样的小地方没有那么严格，过年前后这几天天还没黑下来就已经有烟花升空的声响了。
这几年人们手头宽裕了，周围的居民楼有不少拆了重建的，高得挡住大半的视野。除夕晚上是烟花最密集的时候，阮青被小表妹拉着去三湾广场看烟花。
家里的大人给两个小姑娘塞了红包，任由她们出去玩。
阮青毕竟十七岁了，牵小表妹的手难免腰酸，干脆改为拉住帽子。
广场上平时会有小吃摊子，又紧邻商场，人流量在长新县是最多的。这会儿并没有做生意的人，也没有开门的商店，可是还是人多。热闹又冷清。
阮青带着小表妹找了个人少一点的地方站着，天彻底黑下来，烟花的轨迹更明显了。
小孩子容易被各种东西吸引注意力，这样热闹的场景让小表妹兴奋地拍拍手。
“阮青！”
阮青一听就知道是许恒来了。她起初没想到他要留在长新过年——这要是换做沈家人，那肯定不会同意她大过年的有家不回。
但是许大少爷的爹妈倒是很乐意他往外跑，这么个大小伙子在家净是碍眼，出去溜溜也免得无所事事。再者许大少爷在许导和她先生相处的氛围里找不到立足之地，待着也憋屈。
阮青临出门时给他发了信息，他就找来了。
这广场虽然不大，可这会儿人也不少，想必他找人也费了不少功夫。
阮青看着跑到面前来的人，还没开口，小表妹倒是先打了招呼：“哥哥好。”
许恒分了点注意力给她，笑眯眯地回应：“你也好啊。”
人类幼崽也不能幸免于美颜暴击，小表妹转头往阮青怀里钻。
阮青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姑娘作为安抚，再抬头看许恒：“你不是说要来拍点照片吗？再过一会儿烟花都放完了。”
许恒从采访团队的工作人员那里借来了相机，只是他的动作看起来熟练又业余，拍出来的照片却总是好看。阮青后来想了想，得出结论：他看起来业余很大一部分要归因于他过分随意的表情。
换言之，他长了张不专业的脸。
小孩子总会自己找乐子，看着人家玩仙女棒也想要，就来缠阮青。
这会儿并没有烟花贩子，沈家宅子里倒是有，一趟来回不过十分钟。阮青只好跟她商量：“我回去拿，你跟哥哥在这里等行吗？”
小表妹还是有点良心，表情纠结起来。
这时一把仙女棒递过来。阮青转头，许恒指了指旁边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我跟人家买的。”
小表妹欢欢喜喜接过仙女棒，又听是买来的，虽然还懵懵懂懂，也知道买东西要钱，于是犹犹豫豫地从身前的小布兜里掏出一个红包，举着要给许恒。
许恒一愣，接过来给她塞回去放好，忽悠她说：“这东西没那么贵，但是你要是能让你姐姐陪我出去玩一趟就帮大忙了。”
玩是好事啊。小表妹一听就转头去拉阮青的一角。
阮青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点香烛用的打火机给她点仙女棒，一边问：“我本来就会跟你去兆津，怎么还能这么算账的？”
“怎么不能这么算？”许恒把相机塞回包里，空出手来扶着小表妹握着仙女棒的手，“看病和陪玩是两回事，当然是另外的价钱了。”
“也是，看病不便宜，”阮青又抽了一根仙女棒给自己点了，“这一趟回来我就得负债了。”
许恒含含糊糊接话：“这个不着急，等你读完大学……嗯，再读个研究生，还有博士……”
阮青眼看着他快要安排她读大半辈子书了，也给他点了一根仙女棒。
“玩你的吧，我还不至于辍学打工呢。”
在这个特有的方言环境里，阮青这段时间偶尔也会在说话的时候加一些语气词，听起来生动很多。
许恒觉得，如果要给阮青选一个最佳疗养地的话，那一定就是长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