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这时候食堂里的人还是不少，但排队打饭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许恒对食堂的新鲜感所剩无几，轮到他的时候，他迟疑地看着食堂阿姨，半天也没开口。
食堂阿姨：“你看阿姨做什么啊？看菜啊。”
阮青上前一步，站到他旁边：“阿姨，我要茄子、土豆和荷包蛋，他跟我一样。”
许恒愣了一下，见阿姨把视线挪到他身上，尴尬地点头：“嗯，我跟她一样。”
阿姨显然是认得阮青的，一边打饭一边念叨：“青青啊，你可不能老想着减肥嘞，要吃饱吃好了脑瓜子才转得动晓得吧。长得那么水灵呢，还怕啥嘛。”
阮青习以为常地附和着。
两人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
阮青不知道作了多少次国旗下讲话，一中的学生大多都眼熟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中的思想教育实在做得太好，食堂男女搭配的少之又少。阮青二人本来就扎眼，这会儿更是引人注目，不时有路过的学生侧目。
然而作为主人公的两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许恒是早就习惯了站在舆论中心，而阮青，一贯波澜不惊。
午休时间阮青不回宿舍，而是到教室趴一会儿。
许恒刚睡了一个上午，现在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自然毫无睡意。大少爷正是无聊的时候，想着要不下午干脆翘课算了。所幸这时梁禾锡回教室了。
梁禾锡是属于那种天生脑子灵的选手，从小好动，父母也开明，对他不多加管束，能进一班是意料之外。他来得早，却不是为了争分夺秒地读书。
见许恒也在，他凑过去问：“恒哥，今天放学了去不去贡街？”
许恒先前听阮青提过，想着去熟悉熟悉约会路线，于是矜持地点头。
只不过，他桌上那一大摞书还没整理好呢。
对于许恒来说，贡街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能让他开眼。让他诧异的点在于阮青的推荐。
是以当许恒踏足贡街时，没有一点点防备，被这里的灯红酒绿晃了眼。
他沉默，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千真万确，他所在的正是贡街。
许恒发现，他与阮青之间，好像也没那么多代沟。
-
阮青与许恒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许恒还是第一次这么乐意别人传自己的事，立即和周近温分享了这个喜讯。
那一边的周近温静默半晌，迟疑出声：“你觉得，我是该先为你高兴，还是该先为那姑娘难过？”
“你说什……”许恒骂到一半突然消音。
他又不傻，弯弯绕绕的事也没少见，周近温能想到的，他不至于想不到。这所谓的传闻对于许恒来说是合心意的趣事，可对于身为贫困生的阮青来说，任何分散精力的事都有可能对她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不管是奖学金还是竞赛名次，都只有靠日复一日的专注刻苦才能维持。
而这样的传闻，只会让老师找她谈话，让同学议论她，让她的生活平白多出许多麻烦。
换言之，许恒这哪里是在喜欢人，这几乎算得上是在害人。
比起许恒，阮青这边就没那么兵荒马乱了。
兵荒马乱是属于谢琳她们的，阮青只负责有问必答。
“说，你是不是真的跟他一起吃饭了？”
“嗯。”阮青老实点头，默默在心里补充：吃了两次呢。
“你们是不是交换了联系方式？”
“没有。”阮青对许恒的了解恐怕还没有谢琳多。
“你喜欢他吗？或者他喜欢你？”
“不知道。”
“哪一个不知道？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阮青被问得有点懵：“……都不知道。”
三个室友诡异地看着她。
“不管怎么想都绝对有问题吧。”
“非常可疑。”
“完全是逃避问题的态度嘛。”
“有问题吗？”阮青不太明白她们纠结的点在哪里，“那我下次问问他。”
三个室友几乎憋出一个具象化的感叹号，手脚并用地阻止她：“不不不！不行！”
“这有什么好问的！”
“没有人会好奇这件事的！”
阮青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失败了。她叹一口气，保证道：“我不问了。”
谢琳等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阮青，心情包括但不限于庆幸、遗憾、兴奋、沮丧。
八卦如谢琳，有时候真的会被阮青的一根筋搞得不上不下。
班主任的问话虽迟但到。
他看着眼前安安静静的阮青，正在酝酿情绪。这时办公室的门口探出一个脑袋。
他眉头一皱：“谢琳，你干什么？”
谢琳嬉皮笑脸：“那个，老林啊，你对我们阮青温柔一点啊，你也知道她读书读得人都不机灵了，根本不可能开窍的。”
老林按了按眉心，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这还没开始审呢，你就来求情了。”
谢琳这才放心地带上办公室的门。
老林再转头看向阮青，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这位操碎了心的班主任叹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等阮青打开门走出去，就看见守在门口的三个室友。
谢琳紧张地问：“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
阮青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一下，抿出一个笑：“没事了，今天的奶茶我请。”
而办公室里的老林攥着手里的文件袋，一动不动地坐着，良久才起身将它锁进最下层的抽屉。
走廊的欢声笑语被一扇门隔绝，空气中只剩下单调的余温。
“造孽啊……”
从阮青被叫出去的那一刻起，许恒就相当揪心。
他正想着等会儿轮到他的时候要怎么措辞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结果一直到放学班主任也没有要找他的意思。
这不正常。
许大少爷感觉自己好像吊着一口气下不来似的，相当不得劲。
于是他在晚自习的课间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过去，搬了把椅子坐到老林对面。
老林正在做ppt，感受到许恒灼热的视线后，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你有什么事？”
许恒赶紧把自己打了一整天的腹稿背出来：“关于我和阮……班长一起吃饭这件事，我可以解释，是因为那天她要给我送书……”
老林被他紧张兮兮的态度搞得有点好笑，及时制止了他继续说，直白道：“没事，我知道了，你俩不可能有猫腻。”
许大少爷几乎被噎得打嗝，一时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
虽然确实达到了目的，但总觉得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看他不起。
许大少爷忍住了已经在嗓子眼的“为什么不可能”，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把椅子摆回原位，走出了办公室。
谢琳正努力用吸管吸着奶茶里的珍珠，看着眼前迅速掠过的一道散发怨气的身影，缓慢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