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去抽根烟。”
“你们母子俩，想去上个厕所就去上，后面就不停车了。”
夜里。
黑色的帕萨特自中海高速驶出，停靠在了沪瑜高速的服务站。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皮夹克，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拉起手刹，他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里的母女俩，沉声说道。
话罢。不等两人回应就推门走出，倚靠在路灯边，将烟叼在嘴里。双手在口袋里摸着，又伸向怀里，半晌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摸出火机，[噗呲——噗呲——]，深吸了一口，将白烟自鼻孔里吐出。
“妈。”
“我想回家…我今天都没去上课，再不去肯定跟不上了。”
车厢里。男孩趴在母亲的怀里，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不敢哭出来，甚至连声音也不敢太大，只小声的说道。
“辉儿乖，妈也想回家。”
朴素平凡的中年妇人拍着儿子的背。
她不断的安抚道：“老师那边不用担心。妈已经给周老师请过假了，等到时候，咱们到老师家里把这些缺的课都补回来！”
“妈。”
“嗯？”
“爸呢？今天一天都没见着爸了！我想爸爸了…”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问道。
中年妇人神情一愣，抿着嘴巴，眼神里满是忧虑。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自称是丈夫朋友的男人带走了。有凭证，有委托，只是有些不明所以，她给丈夫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这一路上，她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对劲，有些慌乱，但在儿子面前仍然强撑着。
车外的中年抽了根烟，进到卫生间打了个颤抖后，回到车里。
车子一路往西开。
许久。男孩在母亲怀里睡着了，中年妇人看向后视镜，嘴唇张着几次想说话，深吸了口气，她声音有些颤抖：
“我丈夫，到底怎么了？”
“求求你。”
“跟我说实话！”
中年迎向女人的目光，沙哑的声音响起：
“曾哥是个英雄。”
“他一直是我们队里最优秀最老练的卧底，曾哥在十年前起就投身进了一起卧底案件里…”
“就在昨天，曾哥牺牲了！但案子仍然还要继续，嫂子，还有小辉，你们必须得转移地址！我们已经给你换了新的身份，你和小辉需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嫂子！抱歉！”
“不会太久的，上面会给曾哥恢复身份，你和小辉同样能够回到中海！”
中年缓缓的描述道。
在故事里，情报贩子曾伟摇身一变，成为了警队的英雄。这是曾伟在很多年前，就为自己设想到的结局。
中年妇人捂住了嘴巴，眼圈红了，晶莹的眼泪水不断滚落。“嫂子，这是一张银行卡，是你和小辉未来的生活费。曾哥这些年的奖金、抚恤金、补贴，都在这里。后面，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同样会打到卡里。”，中年自怀里摸出张银行卡，递了过去，沉声道。
“嫂子…节哀！”
“曾哥是英雄！我和辉儿永远都会为他骄傲的！等辉儿长大了，我就告诉他这一切！”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色里。
对于这一对母子而言，扑朔迷离的真相永远不会为他们展开。当然，这也许会是最好的结果。
…
“陆先生，丁先生。你们继续喝，我先下去休息一会！”
茶室。
没聊很久。李师傅就左右搂着旗袍舞姬迫不及待的往屋外走去，他站在门前，方回头洪亮的嗓门对丁青说道：“丁先生，房间是在隔壁对吧？”
“门外已经有人候着了。”
丁青，沉声道。
等门被带上，丁青道了几句后同样起身离开，今晚发生这样的阵仗，他同样要做出安排。他背后靠着的是漕门，而漕门在中海虽只能算的上中层势力，权利层第二级，但根深蒂固历史绵长，不是谁都能够欺辱的。
“呼！”
屋子里只余下陆平自己。
他依旧保持住姿态，端起面前的香茗，在袅袅茶烟间吹了吹，然后小口抿住。感受到喉腔里的温暖，陆平小心的放松了身体。
把茶盏放在桌子前。陆平向后倚靠…他身体疲惫，但真让他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刚才拳师李大钟的话语。
“明劲，暗劲…A级，AA级…”
“干他娘的！”
“到底是我病了，还是这个世界病了？！这到底都是些什么…！”
陆平在心底骂道。
他渐渐明白。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就如同是被豢养的牛羊猪狗。被养在畜圈里，看不见圈外真实的模样…说不出好坏，知道的越少说不得越是安全幸福。
自怀里摸出手机，注意到女友张莹莹好几条关切的信息。抿了抿嘴巴，回复到，而后，打开浏览器搜索方才步行街的周边，和赵正啸遭遇袭击时一样，像是有张大手把所有相关内容抹去，以维系住畜圈内的纯净性。
“规则也有两套。”
“普通人阳光世界下的生存规则律法；和深层世界权贵层的生存规则…而后者的规则，更偏向于弱肉强食，在彼此的制衡间互相吞噬、撕咬，并达成某种稳定。”
思绪很混乱。
想了好久，发现不过是徒增烦恼，索性不想。
陆平眼睛一闭，竟就这么睡了过去。直到茶室的房门被丁青扣响，他整个人蓦然惊醒，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进来。”
揉了揉太阳穴。
陆平顺手自旁边抽出本书翻开，而后端起架子沉声道。
“陆先生。”
丁青，阔步走到跟前，唤了声，略微停顿后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老薛那边没什么事，已经醒了过来。”
“别站着，坐下说。”
陆平打了个哈欠，他倚靠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温和道。
“医生说老薛运气很好，子弹距离颈部动脉的位置只间隔一指的距离。”
“其余的伤亡情况怎么样了？”
问道。
“我手下的兄弟，死了有五个，重伤三个，轻伤一个。”
陆平听见，眼皮轻跳，但随即将这一丝的情绪藏起，应了声：“照料好他们。”
“这位李师傅，还在忙活？”
抬头，环视了一眼。陆平噙着笑意，继续道。
“嗯。”
丁青，点头。
“难不成，这练传武还有特别的效果？”
陆平在心底嘀咕。他还在等李师傅结束后一起回家，刚经历过那样的袭杀，让他一个人回去，陆平实在有些犯怂，于是，就以继续放饵钓鱼做话术，委托李师傅在未来几天内，藏在其四周，做他几天安保。
…
“陆先生，让您久等了。”
再二十分钟后。
李师傅面色红润，他只一舒展筋骨，身体上下竟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注视向坐在茶桌前，平静看书的陆先生，洪亮的嗓门响起。
“看来李师傅休息好了。”
陆平听见，没有迫不及待的回应，而是拿起签子夹在刚才的书页里。将这本他一眼没看的书籍压在掌下，方抬起头噙着笑意，说道。
看来。等有了机会，我也得练练这传武。
金丝边眼镜后，倒映着中年拳师的身影，陆平在心底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