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没有时间开拖拉机，苏糖就让苏大哥帮忙。
在苏糖去军区探亲的这段时间里，苏大哥在王景的耐心教导下学会了开拖拉机，还开的不错。
可喜可贺。
在确定苏大哥会开拖拉机的那天，苏老爹热泪盈眶，高兴得想要喝一杯。他家老大并不比村里的小年轻小伙子差什么。
村里小伙子会的，苏大哥也会。
虽然做得不是很好，但也算是一门技术了。
苏老爹一晚上没睡，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和已经去世多年的老婆子说话，告诉她，儿子很好很好，不仅能照顾自己，养活自己，还学会了画画，学会了做酱板鸭，还学会了开拖拉机......因为担心儿子而死不瞑目的老婆子可以放心了，可以安心地去投胎了。
“哥，王景不是说你开得很好嘛？”苏糖惊讶地看着苏大哥，“就这速度叫很好？”
靠。
旁边的蜗牛都快要超过他们了，旁边的蚂蚁都在抬头嘲笑他们慢吞吞......苏糖也是醉了，这速度，比她走路慢，比牛车更慢。
这个速度，从槐树村到农场最少也需要半天时间......
“糖糖，你这是不对的，你不能和我说话，打扰我，影响我开车。”苏大哥认认真真，一板一眼，一双眼睛瞪大地盯着前路，严肃得额头的青筋凸起，双手紧紧地握着拖拉机头的两个把手，好像害怕拖拉机头随便能急转弯脱离控制一样。
“哥，你放松些。”
不就开个拖拉机？为什么搞得像开飞机一样严肃紧张？
真没必要。
“糖糖，你这是不对的，是不负责任的。”
“王老师说，开车就要认真，就要集中精神，绝对不能分心、分神。我们开车，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为车上的人负责。”
“我们要文明开车，当文明司机。”
苏大哥有理有据地反驳，苏糖无言以对，因为苏大哥说得都对，于是敷衍道，“是。我错了。哥，你是对的，我要向你学习。”
苏老爹看一眼口不对心的苏糖，嘴角含笑，骄傲地看着开拖拉机的苏大哥，“慢慢来，不急。”
苏糖看一眼旁边的小草小花花，再看看路边草丛里的蚂蚁，“嗯。不急。”
真的不急。
就是有点不耐烦而已。
苏大哥认真开拖拉机，苏糖双手托着腮看风景，然后看向苏老爹，小声问，“爹，下午能到农场不？”
就苏大哥这样的速度，下午能到不？苏糖表示怀疑。
苏老爹笑了笑，“就当练习了。”
虽然只要给油钱就能把拖拉机开出来练习，但现在油贵，很少有人能财大气粗地练习拖拉机，一般都是找免费的机会顺便练习一下，例如给养殖场送货，例如去公社交公粮等等。
都是见缝插针地找机会练习。
村里就一辆拖拉机，但需要练习的人却有好几十个，轮流着来，分摊到个人的练习时间真的很少很少。
今天难得有机会，就让苏大哥多练习吧。
苏糖叹口气，“好吧。”
“我不急。真的不急。”
哎。
如果不是担心苏大哥多想，苏糖都想要跳下拖拉机走两步了。
这速度......一言难尽。
可能慢慢上手了，熟悉了，拖拉机的速度慢慢快了起来，苏糖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在拖拉机上磋磨时间了。
真的很考验人的耐心。
如果开拖拉机的不是她大哥，苏糖早就骂人了，知不知道，这样的速度很浪费油？
苏大哥还真不知道。
王景也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苏大哥一直都是凭着直觉开拖拉机，安全为上，小心谨慎，谨慎又小心。
路上遇到行人要停下来让一让，遇到牛也要避让一下......苏糖，也是无语极了。人家一辆自行车都能开出坦克的张扬来，他们一辆新拖拉机却开得小心翼翼。
或许路边的蚂蚁都在怀疑，这真的是一辆拖拉机？这真的不是一只甲壳虫？
终于快起来了。
苏糖的心情一下就舒爽了，呼呼，终于有了坐拖拉机的感觉。
刚刚？
一直都是坐牛车的错觉。
然而，还没有等苏糖感慨结束，拖拉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因为到了河堤路。
河堤路面不大，苏大哥开得就更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不小心就开滑到河里去。其实就一条水还没有到膝盖的小河，一只鸡掉下去也淹不死，但苏大哥还是高度紧张，这样的天气竟然也满额头的汗。
但是，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
不知道怎么回事，拖拉机头突然打滑，差点滑到河里去，苏大哥吓得脸色苍白，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爹。”
苏大哥紧张得直颤抖，浑身发冷，双手发抖，“我......”苏大哥想说，‘要不换妹妹来开？’
“哥，别紧张，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棒棒哒。”
“刚刚就是意外，是路不好，坑坑洼洼的，下雨天最容易打滑了。不管谁开都这样，上次王景来的时候也差点滑到河里去......你能及时控制住已经很厉害了，这技术都快赶上王景这个老师了。”
苏糖默念，希望王景不要怪她胡说八道。
苏老爹也安慰道，“慢慢来，不急。”
“镇定。不管遇到什么都要镇定，冷静。”苏老爹拍拍苏大哥的肩膀，“爹相信你。”
有老爹和妹妹的鼓励，苏大哥冷静下来，然后慢慢放松。
车速虽然慢吞吞，慢如蜗牛爬行，但也安全过了河堤路，苏糖立刻鼓掌彩虹屁一个不少，“哇，大哥你好厉害。”
“大哥，你肯定是最厉害的最好的拖拉机司机。”
“比王景还要厉害。”
......
苏大哥略羞涩，“我没有老师厉害。”
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苏大哥的激动，眼睛亮晶晶的，眼眸里竟然也有了自信飞扬的神采。
苏老爹瞬间红了眼眶，多久了？
他多久没有在苏大哥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神采了？
真好啊。
一切都在慢慢地变成正常，一切都在慢慢地回到正确的轨道，苏大哥也在努力回到他本应该有的人生轨迹上来。
苏老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没有傻，苏大哥会有着怎么样的人生？
他聪明，好学，应该会考上很好的大学，应该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然后留在城里，成为吃商品粮的城里人，然后再找个志同道合的妻子，然后生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但这一切都不过是幻想。
因为智商底下，苏大哥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但是，就在刚刚，苏老爹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一切都在变好。
唯一难过的是老婆子不在了，否则，她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