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纪老师终究是年轻人，还真是...颇具学生的气息啊......”
眼见着现场的气氛急转直下，一个坐在刘必昌右侧的宾客，眼珠子转了转，随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批评纪晨不懂事。
你纪晨是什么人物，说好听点是天才创作人，优秀的文艺工作者，说不好听一点，不也就只是个被资本掌控的玩具吗？
领导主动跟你聊天，那是抬举你，你不会真以为你有跟领导就着规则的话题继续深入的资格吧。
“没事啊，吃饭嘛，随便聊聊而已。”
刘必昌本人的脸上依旧挂着和气的笑容，他注视着纪晨：“不过小纪你既然这么说了，自己应该也有些想法吧，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有朝气有活力，还有能力，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语气很温和，至于这番话是否蕴含着其他含义，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着周围其他人或惊讶或愤怒的眼神，纪晨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同样，也没有将这位领导的第一秘书当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存在。
“我觉得规则应当与时俱进。”
纪晨的表述言简意赅，他语气平静，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何为与时俱进？”
刘必昌尚未开口，他身旁不远处，另一位中年宾客便板着脸，十分严肃的问道。
这人是个画家，也是第一次来。
原本打算是借着这个机会敲打纪晨一番，好在刘必昌以及帝凰集团的众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的。
谁料纪晨完全没有给他开口讲述自己社会经验的机会。
“与时俱进这个词出现在小学语文新修版三年级的课本上，再不济也可以通过搜索引擎获得其准确的含义，我想您这个岁数的人应该不会不理解。”
他皱着眉头说道。
对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话没说完就挨了怼，顿时感觉有些下不来台，于是涨红着脸争辩道：“我当然知道与时俱进的意思，但这个词的含义过于宽泛，我是想让你说的更加细致一些。”
“我这边正要详细说，您似乎心急了些。”
纪晨不咸不淡的回复让对方本就涨红了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小纪啊，你说。”
刘必昌看都没看这个拍马屁拍急了的人，他抬了抬手，示意纪晨继续讲。
“说个故事吧。”
纪晨平静的开口：“一家有很多艺人的大型娱乐公司，其中有个艺人实力很强，比其他人都强，所以渐渐崭露头角，因为能赚钱，公司也乐得在他身上加大投入，很快，这个艺人就成了整个公司的台柱，领导高层都喜欢他，底下的人惧怕他，羡慕他。”
“这跟规则有什么关系？”
邵康脸色阴沉，冷冷的问道。
“别急邵总，这个故事不算长。”
纪晨抬起头，目视前方继续道：“这个艺人在公司的地位无可取代，他是领头羊，是压在所有艺人头上的一座山，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很久的时间，不过时间再长，也会有到头的时候。”
“长久居于高位，让这个艺人产生了骄傲自大的情绪，他理所应当的认为公司的其他艺人都不如他，所以公司的所有资源都该归他一个人所有，渐渐的，他的工作重心不再放在艺人该做的演出上，而是专心于权利地位的争夺，更多金钱的攫取，而与此同时，公司的其他几个实力不错的艺人为了生存下去，也在努力提升自己。”
“两边此消彼长，忽然有一天，这个站在全公司顶点的艺人发现，自己身边忽然多了几个能力并不逊色于他，甚至还要超过他的对手。”
宴会厅里安静极了，唯有纪晨的声音在回荡着。
“他尝试在业务能力领域打击那几个竞争对手，却发现这几个人不再像当初被他击败的那些人一样一触即溃，这些人很顽强，几次交锋，他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他开始觉得恐慌，甚至忍不住私底下使用了许多卑鄙的伎俩，但都没有效果，于是他终于坐不住了，主动找到公司的高层，让这些高层直接出面，帮他解决掉其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纪晨看了眼已经脸色铁青的范千耀，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嘶~小纪...我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小纪你的意思是？”
刘必昌托着自己的下巴，作沉思状开始装糊涂。
但很快，他就放下右手，笑着说道：“不过按你所说，这个艺人的人品可不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
纪晨的回答毫不客气，他的视线缓缓投向前方：“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已经要到职业生涯的末路了，但这个故事的关键，在于那些公司高层的态度。”
“哦？”
“公司的规章制度，从头到尾都是倾向于这个艺人的，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曾经有许多艺人在业务能力上追平甚至超过了这个人，但因为规则的袒护，这个艺人总是能赢。”
“这些规则无疑是陈旧的，是需要修改更新的，因为这些规则本身就不公平。”
“纪...晨...”
邵康再次开口，此刻的他眼神凌厉，其中充斥着怒火。
“时代变了。”
而纪晨却依旧表现的云淡风轻：“现在的这个所谓公司门面的艺人，已经从头到尾烂透了，但那些陈旧的规则依旧保护着他。”
“......”
现场寂静无声，就连刘必昌也沉默了下来。
“纪晨，我觉得你这个故事说的有失公允。”
范千耀终于坐不住了，他是聪明人，当然听出了纪晨话中的含义。
什么这个艺人那个艺人，不就是帝凰还有巨石彩蝶吗？
他脸上的肥肉在微微颤动，冷笑着说道：“事实上，你说的这个烂透了的艺人依旧是全公司实力最强的那一个，只有他能让公司更加强盛，并且给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纪晨摇了摇头，接下来，他说了让范千耀等帝凰集团的人胆战心惊的话。
他注视着斜对面的刘必昌：“如果公司愿意用规则构筑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故事里那个艺人的竞争者们会很轻松的击败他。”
“公司这时才会发现，这人给公司带来的收益算不了什么，他的那些竞争者们为公司带来的利益要比之前高十倍，百倍，因为他们更加强大。”
在这一瞬间，纪晨能够很清楚的发觉，刘必昌的眼神变了。
惊讶、意动、赏识、犹豫......
种种元素混杂在一起，可谓相当复杂。
但转瞬即逝。
对方端起茶盏，用茶盖沾了沾茶水后自己抿了一口，继而浅笑道：“小纪这个故事，还是相当精彩的嘛。”
这位刘秘书刚才意动了！
范千耀敢百分之百确认。
此刻的他惊怒交加，他死死的盯着不远处已经坐下的青年，心中已经将纪晨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万遍。
年轻人不讲武德，更不讲商场的规则！
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有你这么当着别人的面挖人墙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