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的深邃，唯有帐边的篝火却依旧顽强地燃烧着。
身边的佳人早已离去，孤独的李白依然坐在刚刚的位置上，杯中的美酒去而复返，一杯接着一杯，无数酒精作用下，脑海中的世界反倒是愈发清晰起来。
初雪说的没错，自己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人。
身为汉人的自己目的却是杀掉汉人最高的统治者，跟民族大义无关，却跟自己以及依附在身边的那些教众有些密切的关系。
自己若不杀大唐皇帝，吐蕃的干布就要灭掉明教的根。
接任不久的新教主年纪尚幼，暂时成不了什么大事，教中事务也一概交与左使处置，而自己这个右使每天则奔波在天地间，替危在旦夕的明教寻找着一夕能够生存下去的空间。
有的时候自己也在想，就算自己真的杀了大唐皇帝又能怎么样？
很快他们就会推举出另外一个皇帝，而反复无常的吐蕃人却有可能将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从而再度与大唐交好。
思来想去，似乎一切都是一个局，而自己，只不过是局中一个小小的棋子罢了。
当然，有的时候棋子的走向却是关乎着整个棋局的进展，哪怕自己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卒子，也能掀起滔天的巨浪。
而驱动自己的最大力量便是来自与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李白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那顶帐篷，里面住着的是理应继承王位的那个男人，假如自己集明教全部之力将其推到九五至尊之位……那么明教岂不是有救了？
一切难题似乎迎刃而解，李白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狂热，虽然自己知道这条路极为难走，可是与杀掉大唐皇帝的无尽后患相比，这却是一条最佳的出路。
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保得住李琰这条性命了。
就在这时，李白突然注意到营门处有火光闪动，就在自己以为营中还有刺客的时候，守在帐外的郭瑛却连忙迎了上去，不大会的功夫，居然带着一个人从营外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时候到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待这么久，现在就是想去偷听恐怕也来不及了，这么大的活靶子，恐怕有好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犹豫了一下，李白打算回帐篷里休息，谁料刚要起身，郭瑛突然从帐中跑了过来，低声道：“李郎君，王爷有急事请你过去一趟。”
“找某？”李白有些迟疑，指着自己确认道。
郭瑛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郎君，快一点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多亏刚刚没跑去偷听，这要是被人给抓个正着，自己哪还有脸面留在这里。
李白微红着脸，跟着郭瑛钻进帐篷中，看到帐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人时，突然觉得有些面熟，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可是跟王爷去百花楼的那位？叫……”
“在下郭子仪，见过李郎君。”郭子仪笑着抱了一拳，看样子已经从李琰的口中知道了什么。
果然是他。
李白还了一礼，好奇地问道：“这么晚了，郭郎君可是遇到什么急事？”
郭子仪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李琰道：“昨夜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属下疏忽，不过，就在今早王爷出发之后两个时辰，从来路有一支约有三百人左右的人马追了上来，这些人身上没有带任何明显的标识物，属下猜测有可能是冲着王爷来的。”
“哦，他们现在何处？”李琰又是一惊。
“离此地约有二十里左右的地方便扎下营盘，不肯再往前，属下估计应该是得知王爷安营的消息。”
“莫非这营中还有他们的人？”李琰表情愈发的严肃。
“王爷，对方不过三百人左右，若是加上左武卫的人马，咱们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不如……”
顿了顿，郭子仪手掌往下重重一劈：“先下手为强。”
“此事万万不可。”出言反对的并不是李琰，却是李白，干脆地摇头道：“郭郎君只知对方有人马跟在后面，却不知对方的来历如何，若真的是敌人，杀了也就杀了，可万一是友军，这岂不是闹了笑话。”
“友军？哪来的友军，恐怕只有敌人而已。”郭子仪苦笑地摇了摇头，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李琰的底细了，自己手里这些人已经是李琰的全部底牌，除了自己，恐怕李琰都不知道哪里会有友军出现。
李琰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本王也觉得此刻并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王爷……”郭子仪还想劝什么，李琰却干脆地摆了摆手，苦笑道：“诚然，郭长史的想法没有错，合众人之力，的确有可能打一个胜仗，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胜了又能如何？”
“这……”郭子仪一下愣住了，是呀，就算这场仗打胜了又能怎么样？
李琰继续道：“这场仗不胜还好，若真的赢了，恐怕本王那位皇兄会更加忌惮本王了，所以，这场仗绝不能打，甚至……”
顿了顿，李琰无奈道：“就算他们真的杀来，咱们也只有一种选择。”
“打？”
“错。”李琰摇了摇头：“是跑，跑得越快越好，这样皇兄才不会对本王痛下杀手，还能留给本王些时间。”
郭子仪也是聪明之人，先前之所以一直想要打，其实就是想在李琰面前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罢了，如今听李琰这么一说，心里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考虑的只是眼前，而李琰考虑的却是以后。
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可言。
点了点头，郭子仪沉声道：“属下明白了，那请王爷早点休息，属下这就继续监视那些人，若发现他们有劫营的想法，立刻会通知王爷。”
“嗯，你去吧，千万不要因小失大，日子还长着呢。”
“遵令。”
郭子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便骑马消失在黑夜之中，直到这时，李琰才转过身看着李白，微微一笑道：“太白兄可有什么想要跟本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