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胡子站在高处，看着下面聚集起来的那些人。
“你们听着，现在齐州之地，齐王殿下招工，一月一贯钱。”
“管吃管住，去了只需要干活。”
“想要去的人，可以到老孟头那里报名，或者，直接去齐州。”
张胡子话音落下，鬼市里面都安静了。
比以往更加安静，宛如死寂。
就连张胡子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地方果然跟鬼魅一样，这些人难道就不会说点啥吗？
如果是在齐州，自己张贴布告，怕是会有无数百姓围上来，问东问西，尤其是农闲的时候。
可在鬼市，这一切不一样了。
一贯钱并不多，对于鬼市之中那些赚大钱的人，或许一贯钱只不过是他们几个呼吸之间的一桩生意。
可对于鬼市之中靠着出卖灵魂生活的那些底层的人，那些没有身份的流民，贱民，对于那些天天吃着猪食一般的人来说，一贯钱，可以让他们好好吃喝一年。
关键是一个月一贯钱。
这也太……
下面的人没有反应，但张胡子已经发现了端倪，有人已经开始朝着黄泉的位置跑去了。
他们浑身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就像是从京城达官贵人门外臭水沟里捞出来一般，整个人走一路，散发着一路诡异的味道。
难怪这鬼市一天到晚乌烟瘴气，这些人在这里，能不乌烟瘴气吗？
当然，也有一些人引起了张胡子的注意。
那是几个身穿麻衣的人，他们眼神之中带着杀意，在夜色之中，在鬼市昏暗的灯光下，如同绿豆一般，绿油油泛着光。
这种光泽，一般都是杀过人才有的。
张胡子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朝着那两人拱手。
“两位既然是开门做买卖的，我有一一桩生意，不知道能不能谈谈?”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渡口。
渡口之下，就是黄泉，说白了就是贯穿京城之外山体之下的地下河流。
长安的位置乃是天下龙脉，藏风聚水，地下河流极多，长安之外，更是坐山望水，各种山明水秀之地。
鬼市所在这个地方，在长安西南之地，看似乱坟岗，实则藏风聚气，只要能适应地下的生活，这么活着也是不错的。
张胡子笑了笑，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鬼市的人为了避免正常人跟他们产生过多的交集，保持神秘感，需要搞出来一些玄乎的手段，吓唬吓唬普通人。
不然，接触的人越多，他们就越是不安。
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情，哪里经得起细想？
张胡子走到渡口，发现了一艘小船。
“白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站在码头上，两人终于开口了。
“你说的这个白先生，应该就是鬼市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吧？”
张胡子淡淡一笑，拿出几根华子，丢了过去。
鬼市这些人你说他们不会抽华子？开玩笑。
鬼市之上，指甲盖大小的金子才能买一盒华子。
平常齐州那边的华子都是木盒装，梧桐木，轻盈，便宜，随时可以更换，丢掉也不可惜。
但在鬼市里，盒子被换了，本来二十根一盒，变成了五十根一盒。
指甲盖大小的足金，那也是不小的数目。
殿下不让售卖华子，反而鬼市上有了，这也太滑稽了。
“客人就不要多问了，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张胡子能做什么生意？
他是个捕快。
他如果会做生意，也不至于当时无奈之下跟程处默长孙冲拜把子了，早就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李祐也不会跟着鬼市上的人做生意的。
毕竟，李祐想要什么没有？
如果鬼市上有土豆，有红薯，有玉米，有各种各样的粮食，那么天底下早就不愁了。
地方大员只需要凑钱过来，买几颗土豆，回去育种，然后来年就可以疯狂种植了。
大唐有的，或许鬼市之上还真有。
大唐没有的，不一定有。
“客人出手阔绰，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但鬼市有规矩，见白先生，得蒙着眼睛。”
张胡子点点头，背着双手，眼前出现了一块儿黑布，随后，张胡子就眼前黑了。
跟着人上了小船，脚下不停的动，中间似乎还拐了几个弯，随后小船突然间停下了来，张胡子身体一个趔趄。
看来是到了地方了。
这里，有桃花香。
有梨花香。
还有杏花乡，甚至，还有牡丹香。
这是香水的味道，张胡子知道。
现在，他要判断这个地方是哪里，他要记住这个地方，并且找到鬼市上白先生，也就是那个鬼市主人放钱的地方。
路边似乎有打铁的声音，还有一些嘈杂，似乎是骆驼在打响鼻。
畜生粪便的味道很重，随后，骤然就，风吹来，面前的污秽之气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客人，你找白某人要谈点什么？”
张胡子耳朵微微动了动，这个声音，他已经记住了。
如果在任何一个地方，听到这个声音，他一定可以分辨出来。
没有人摘下他眼前的黑布。
“我想买点人。”
“会种地的人，清白之身。”
那白先生似乎惊疑了一下，随后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要的人，还是齐王府要的人。”
张胡子淡定一笑：“当然是我要的，齐王府要的人，我说的算，我要的人，也是我说了算。”
对面那人再度发出惊疑之声，随后叹息道：“虬髯客，你好大的野心啊。”
张胡子嘴角冷笑：“我大概知道这里是谁在掌控了，你们不也野心不小吗？”
“鬼市之中走出去的亡命徒，和那些寻常百姓换一换，谁知道呢？”
张胡子从胸前摸出来几个金锭子，那都是王爷亲自从库房之中拿出来的足金，当然，上面有一些特殊的印记。
“这是定金，我要一千个人。”
对面那人似乎在犹豫，许久之后缓缓说道：“这有些难，你知道的一千个人消失，定然会有人怀疑的。”
“如果是做生意，如果是出门呢？如果是工匠征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