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诚端茶盏的手一顿，一双凌厉的黑瞳便朝裴姮看过来，“我以诚待裴大人，裴大人却句句敷衍，这恐怕不大好吧？”
话说开了，裴姮脸上的笑淡了些，抬手轻咂了口茶水，“我可是顺着郑大人的话往下说的，您却说我敷衍，这便是欲加之罪了。”
被裴姮这句一堵，郑立诚沉默一瞬，声音压低了些，“郑家不会靠向太子的，娶三姑娘，是因为大人你。”
“我？”
裴姮再次抬头，在郑立诚的神情见打量，想要看清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姮自问不是什么好靠山，郑公子可小心靠倒了身子。”
嘴上这样说，裴姮心里却琢磨起这句话来。
若是郑立诚说的是实话，从二叔来到兖州，郑家便打着联姻的念头，后来自己不遗余力的体现出对二房的厌恶，他们就有意换联姻人选，正好裴娴自作主张将自己送到太子床上，郑家便选了比裴娴更合适的裴姝。
裴姝是庶女，因着婚嫁的事情又同裴家二房闹翻了，若此时裴姮能伸以援手，必然会倒向裴姮这里，那么相对的，她的夫家郑家也会倒向裴姮，且郑家和裴姮还会因为裴姝这层姻亲关系，绑的越发紧密。
但这只是一种可能，裴姮更相信的，是郑家想同时搭上太子和自己这两条线。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关系，自然是越多越好，只是不论哪一种，裴姝都是关键点。
郑家嫡子娶了个庶女，看似受委屈，实则最受利，郑立诚的嫡长子已经快长成，裴姝嫁过去如何没有对郑立诚没有半分影响。
再看向郑立诚时，裴姮的眼神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便的不在意了。
听着裴姮贬低自己的话，郑立诚表情不变，道，“大人不必自谦，兖州想同大人搭上关系的人多了去，若是只有我父亲一人如此想，我可能还会心存顾虑，但那么些人，总不会都是眼盲心瞎的。”
裴姮顿了顿，才道，“郑公子所说的这些，似乎对我全无坏处，我并无不答应的理由，只是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那妹妹愿意嫁给你？”
她哼笑一声，“到时候可别鸡飞蛋打才是。”
郑立诚显然听明白了裴姮的言中之意，很快道，“不会。”
他说的这般肯定，裴姮眯着眼睛瞧了瞧郑立诚，又点头，“如此，便提前祝郑公子百年好合，只是今日郑公子说的虽是恳切，我一时也无法完全信任郑家，这一点还望郑公子海涵。”
“无妨。”
早预料到裴姮会有这个回答，郑立诚很快道，“大人迟早会看到郑家的诚意，不急在这一时。”
裴姮这才举了茶杯，“那便，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郑立诚同样举杯，以茶代酒，二人以此为盟。
看着郑立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的脸，裴姮想到裴姝的以后，头痛的一瞬后，又不放心的叮嘱。
“我随时厌恶二房一家，但裴姝虽然刁蛮，但心思简单，况且她再如何，也是我裴家的姑娘，还望郑公子说话算话才是，就算没有她，我同郑公子的盟约也不会变。”
郑立诚本已经起身要走了，听见这话后略微一顿，转头道，“正如大人信不过郑家，郑家同样信不过大人，三姑娘养在郑家，大人尽可以放心。”
他说的养，可见对裴姝也并无多少感情了。
裴姮低声轻叹，原本是二房卖了裴姝为自己谋好处，不想最大的果子竟被自己吃了。
若是韦氏知道郑立诚心里的想法，不气死才怪。
从一开始，裴姮就从未想过要替裴姝解了这桩婚约。
韦氏是裴姝的嫡母，裴姮能毁一次，还能长久的盯着不成？况且裴姝向来是裴娴的应声虫，她虽然不讨厌裴姝，但心里也亲近不起来，况且裴姮就算帮，裴姝也未必记她这份情。
说裴姝心机深沉也罢，说她狠毒自私也罢，不过是事实，裴姝都是认得。
话已说完，郑立诚正要告辞，忽然见裴娴急匆匆赶来。
裴姮眼睛眨了眨，裴娴来的这样急，是怕自己同郑立诚说什么，搅和了这桩亲事吗？
思及此，裴姮转头一笑，“郑公子若是不急，不如再坐一会儿？”
郑立诚顿时皱眉，他不喜欢周旋在女人之间，只是裴姮已经开了口，他刚才还表示要献上诚意，这会到不好离开，只得耐着性子坐在原处，等着裴娴走过来。
见郑立诚毫不避讳的坐在那里，裴娴心里顿时一紧，只是等走近后，面上便只剩下温柔恬淡的笑意，“我寻了二妹妹许久，不想竟在这里碰见了，当真是巧。”
裴姮朝着裴娴一笑，“本要去同祖母请安的，只是在半道上碰见郑公子，一番交谈下来，倒是忘了时间，才让婢女泡的龙井，大姐姐可要喝一杯？”
她说这话时，坐在对面的郑立诚手一紧，这裴大人，怎么说谎还面不改色的？
没来由的，郑立诚忽然有些不安，后悔听裴姮的话留下来。
“原也无事，同二妹妹坐坐也是好的。”
裴娴已是待嫁，自不好同郑立诚太近，只是她又怕裴姮耍手段，便也依言坐下来。
裴姮笑笑，“才时听郑公子说起幼时习武的趣事，听的有趣，大姐姐若不介意，坐下一起听听也无妨。”
裴娴的笑脸僵了僵，这么短的时间，郑立诚和裴姮已经这么熟了？
郑立诚的表情也僵了僵，眼下的意思，是要自己主动开口逗趣？裴大人这般反复无常，做她的仆从当真是不轻松。
心里这般想着，郑立诚还抬头看了锦心一眼。
锦心本在摆茶具，留意到郑立诚的视线后也是不解，猜着大概是郑立诚不大想同裴娴打交道，示意自己开口。
这位郑公子已经是大人的人，自己帮帮他也无妨。
念头一起，锦心很快笑道，“大姑娘走了这么久，想必一渴了，听闻大姑娘茶艺十分高超，今日锦心添茶一盏，还请大姑娘指点一二。”
裴娴，“……”
一路焦急赶过来又装作偶遇的裴娴只觉得有被内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