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刚走两步，又被牧青琮叫住，叮嘱道，“查出人来后莫要声张，等我回去再作处置。”
“殿下放心。”
长随对着牧青琮一拱手，快步离去了。
出了阁楼的范围，裴姮本就不多的酒意立刻清醒了。
此刻她头发乱了妆也花了，就连身上的衣带子都不知什么时候被那禽兽解去两根。
此时的裴姮是庆幸的，若非正巧有人来，还不知宋州要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她这个样子，决计是不能被人瞧见的。
她略整了整衣裳头发，便低下头，往司籍司的住处去，如今也就这一个容身之地了。
正慌乱时，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如同受惊的兔子，裴姮先是被面色大变，她仓促回头，看待程庭那张脸时，浑身上下张开的刺又在一瞬间软了下去。
她眼睛微红，道，“你怎么才来啊？”
程庭无法说话，只能将手放在裴姮的发上，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委屈和恐惧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裴姮将自己挤到程庭怀中，她知道面前这人，是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
“你怎么才来呜呜呜——”
这话并非质问，也并非抱怨，反而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浮木，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高兴。
程庭也正如此时此刻裴姮需要的，将裴姮紧紧抱着，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待裴姮哭够了，他又拍拍裴姮的背，示意送裴姮回她的住处去。
裴姮点点头，只窝在程庭怀里，由他抱着自己走。
有程庭的帮助，裴姮早早的到了住处，待重新梳妆后，也还来得及再往宴会去，不用裴姮多说，程庭再次将裴姮送到离玉华台还有一段路的地方。
这也是裴姮主动要求的。
她道，“玉华台守卫多，你送我到这里就足够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程庭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后背。
许是因为相处的久了，裴姮不用猜，也明白了程庭这小动作的意思，她笑着道，“你放心，我这会儿已经不难受了。”
“呵——”
男人的树木遮蔽的阴影处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随后一跃而起，往玉华台后面的一处偏殿去了。
等裴姮回到玉华台，依旧是熟悉的鼓乐之声，但酒这个东西她是再不敢碰了。
康内侍借着倒酒，在武帝面前低语了一阵，待他说完，武帝面上的笑意便深沉几分，眼神在宋州和裴姮之间转了一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由得他们去。”
之后又道，“孤乏了，摆驾无极宫。”
康内侍也只是笑，一边说讨好话一边扶武帝起身，但笑容中更有几分了然。
虽然缺了零件，但他多少也算半个男人，瞧的出某些时候陛下的目光看向那位裴司籍时是带着占有的。
这裴司籍才入宫短短几个月，便招惹了丞相太子的觊觎，只是瞧着那裴司籍心气高，是个绝不屈就的列女子……
康内侍心下直摇头，可见世间少有的好颜色，不管于男子还是女子来说，皆是祸。
无极宫靠着武帝就寝的乾元殿，只是就算有人知道无极宫的位置，也根本进不去这座宫殿，只因着无极宫乃恭帝密旨所造，由数百名工匠日夜不休的向下挖掘，等宫殿建成，他又命人将图纸销毁，建造宫殿的匠人也尽数斩杀。
但百密一疏，有一位匠人因好友相助并未丧命于此，他带着金银细软一路往边关逃，不巧被镇守萧关的十三王擒获。
十三王并非封号，萧关下辖十三座城镇，每座城镇的规模皆堪比城池，就慢慢有了十三王的称呼，稀里糊涂的叫着叫着，端贤王便慢慢成了十三王。
擒获工匠的也并非如今的武帝，而是他父亲，在一番审问下，众人才知道无极宫的事情。
无极宫本为恭帝私库，白玉砖石铺路，鲛人油灯照明，里头更是珍宝无数，只是在恭帝晚年之时，为求长生，便信了密教，将无极宫改建一番，留着乾元殿通向无极宫的单向暗门，令辟暗道和暗门，可通往宫墙之外，待建成之后，便肆意在无极宫中蓄养僧众喇嘛，以及貌美的男童女童。
恭帝死后他的五子历帝继位，只怕就连历帝也不知道还有无极宫这等存在，待武帝继位之后，这无极宫才再次重见天日。
但这些，都是暗地里进行的。
武帝起身之时，坐在他身旁的皇后也忙跟着起身，道，“陛下这是累了？”
武帝回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要补救，武帝已经摆手，道，“孤饮多了酒，去歇歇，这里交给梓童打理，孤很放心。”
听着武帝言语中对自己的信任，皇后自然是喜上眉梢，忙点头应下，又不放心道，“陛下多喝了酒，康内侍记得要膳房送一碗醒酒汤到乾元殿。”
康内侍忙点头应下，那头武帝已经不耐烦的摆手，“有贵妃照顾，梓童安心。”
贤贵妃听得这话，起身来先对皇后行了一礼，随后跟着武帝走了。
皇后气的差点摔了盏，只是当着百官和众多后妃，她不得不强收起怒气，见太子朝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皇后微微摇头，示意无事。
和太子简单对视之后，皇后也安下心来，她的儿子为嫡为长，底下那些狐媚再闹，也动摇不了自己半分，又何必与她们争一时之长短。
等笙箫散尽，已经是后半夜了，裴姮怕再遇到宋州，提着灯笼走的飞快。
等平安回到住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二日一早，含元殿来人传话，说裴姮今日不必伺候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