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的动作十分快，第二日一早，景文就将名册送了来。
裴姮正拿笔在先前谢宛然那本名录上圈圈划划，景文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敢上前打扰，于是裴姮瞧的累了，一抬头忽然发现跟前多了个人，差点吓了一跳，好在反应的及时，这才没有失态。
“名录造好了？”
听到裴姮的问话，景文忙一低头，“是，也照大人说的叫谢典籍瞧了，这才拿来给您过目。”
裴姮嗯了一声，让她将名录呈上来，大致翻看过一遍，待心里有数之后，又交还给景文，“照着谢典籍圈出来的改，明日依旧一早送来我瞧。”
说完这话之后，又低头忙起来。
景文被裴姮的举动搞的一头雾水，又猜着莫不是裴姮的学问不好，否则怎会每次都不做批示，就让她们按照谢典籍批注之后的改？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心底转了一瞬，景文从不敢将它宣之于口。
也说不上来为何，明明这位裴司籍要比自己还小上几岁，而且不发火也不训人，但就是光那么平着表情往那里一坐，她竟会有些怕的感觉。
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站了站，景文这才又带着名录回到前殿。
听着厅堂门合上，裴姮沉思一瞬，叫来个小宫女，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西侧殿前殿，女史们拿到新改过的名录后，又各自抱回半人高似的典籍放在桌子上，挨个的筛选，正忙的脚不沾地时，就见有个小宫女在门口探了探头，见到兮文时朝她一招手。
“兮文姐姐，外头有人找呢。”
“有人找？”
兮文先是一愣，随后有自言自语道，“莫不是家里托人捎带东西进来了？”
怡嘉挨了罚后，大半的精力留在典籍上，剩下的全放在芝兰和景文身上，找着机会的挑这二人的错处。
此时听到了兮文的自言自语，不由得露出个鄙夷的表情。
穷乡僻壤里来的野丫头，家里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想到着，便也不在留意兮文那头。
兮文出了前殿，就见叫她的小宫女笑道，“兮文姐姐随我来。”
说着，便带着一头雾水的兮文七拐八拐，绕过了所有宫人的值守，将她领到厅堂。
兮文这时才会意，“是司籍大人找我？”
小宫女倒是一点信息都不漏，只道，“姐姐进去了就知道。”
见宫女不再说话，兮文自己推门进了厅堂，瞧见低头正写着什么的裴姮，她行了个礼，出声道，“奴婢见过司籍大人。”
裴姮头也没抬，只问，“最近前殿可有什么动静？”
兮文眼珠子一转，便条理清晰的说起这两日前殿众人的举动，等说到谢怡嘉时，连她什么时候发呆，发呆了多长时间都说的清清楚楚。
裴姮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你倒是记仇。”
听不出裴姮这话是褒是贬，兮文眨了眨眼睛，随后咣当往地上一跪，“大人，不是奴婢记仇，她这两日眼神就没从奴婢身上移开过，奴婢可不像她似的有靠山，这不就得时时留意着，否则稀里糊涂的着了她的道，奴婢冤也冤死了。”
“你倒是实诚。”
听完兮文的话，裴姮眼神中有笑意一闪而过，随后放下笔，上下打量兮文几眼，“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你今日既然来了，我交给你一件事。今日见我的事不要声张，从这个门出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从前怎么做的，之后依旧怎么做，但要暗中留意怡嘉和谢典籍的动静，再留意女史中有那些是谢典籍的人，若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可明白了？”
兮文眼睛一亮，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大人您就放心吧，这件事奴婢一定给您办好。”
随后语气试探道，“大人，奴婢以后是不是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裴姮差点被兮文逗笑。
这活还没干呢，就在这变着法的要奖励。
她轻瞪了兮文一眼，只是还没等她张口，兮文就一脸什么都懂的道，“奴婢知道了，您这是在考验我呢，这些事包在我身上，您只等消息就是。”
瘦瘦弱弱的一个女孩，手上劲却不小，直将胸口拍的咚咚作响，一双眼大眼睛也黑的发亮。
裴姮嗯了一声，正要叮嘱她小心些，不要给人发现了，兮文就已经风风火火的离开，身后的门咣当一声响。
裴姮捏着笔杆的手微微收紧，这是她按在前殿的第一只眼睛，只希望兮文不要辜负了自己的期望才好。
又是早晨，裴姮去正殿应过卯后，私下去找了景文，从她那里拿了名录，直接去了东侧殿。
裴姮给了辛黄两份名录，一份是前殿众人改的，一份是裴姮自己改的。
看着低头不语的辛黄，裴姮紧张的跟小时候第一日去书院似的。
方慧瞧着裴姮扑哧一乐，搬了把椅子放在裴姮身后，笑着道，“辛司籍坐下等吧，得好一会儿呢。”
裴姮朝着方慧道了谢，才一坐下，辛黄已经点了头，“你这份比谢宛然理出来的更好。”
这已经算是中肯的评价了。
裴姮理出来名录好的不止好一星半点，甚至比辛黄理出来的还略胜一筹。
看完之后，辛黄颇为感慨道，“我已经没有什么能交给你的了。”
裴姮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说完一笑，“我本来心底下还没底，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毕竟辛黄比她在宫中多待几年，能得到她的认可，裴姮才算真的放心。
朝辛黄道了谢，又见东侧殿没有需要她帮忙做的事，同辛黄定好明日一同将初筛过的名录送去给褚尚仪过后，便没有耽搁的回了西侧殿。
这回到没有遮遮掩掩，裴姮亲自到前殿见了景文，将谢宛然批的名录送回去，又道，“我今日拿着给辛司籍看了，她说尚可，暂且便定这个。”
景文应了，心头按松一口气，忙活这些天，总算是能歇下来了。
哪知裴姮走了没几步，又忽然转头，“对了，我这几日在核对库中书目，你送这几本书到我那里。”
说着，便报出一大串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