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顾纪景那头，是另一个形态。
艺术节之后，他就单方面上了慕安澜的黑名单。也不算黑名单，就是被无视了个彻底。
加上艺术节后，他的offer终于有了回应，Oxk那方欢迎他的加入，在选择高难度的专业之前，得先上半年的语言课——为的就是攻克一些专业词汇，为接下来的学习奋斗。
出国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终于有机会见了慕安澜一面。
她逃晚修在家里摸鱼遛狗，而他正好看到满了的垃圾桶，忍无可忍，下楼扔垃圾。
就在单元楼前，顾纪景拉住了她的衣角，“慕安澜。”
慕安澜嚼着泡泡糖，收紧了遛狗绳，“干嘛。”
小柯基迈着小短腿，看不懂当下有些迷惑的气氛，小爪子踩到了她的小白鞋，脏了一片。
慕安澜弯腰把狗抱了起来，就听他说，“别生气了。”
“我没——”
“你明明有。”
青梅竹马就是一点不好，就一眼，他能窥探她所有的情绪。
慕安澜撇撇嘴，“好吧，我就是生气。”
嘴硬不了，她坦荡地承认，“我就是脾气又差又大的那类人，一言不合就甩脸，讲话还很难听。从来不走温柔路线，不适合早恋、不适合当人女朋友、不适合维系一段稳定的关系。”
末了，还很拽地扫了他一眼，“怎样？”
气是气狠了，说那么一堆。
早知道她不高兴，一开始，顾纪景就会把艺术节的节目推掉。
但现实是，他没看出来，强迫症患者有接了一件事就要做得尽善尽美的原则，忽略了他不太好哄的大小姐。
还是要哄。
“我们大小姐聪明美丽善良勇敢举世无双，好得要命，哪能这么说自己？”
他试图从她手中接过短腿柯基，被挡了回去。
“顾纪景。”
“嗯。”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一字一顿，“暴躁、易怒，情绪极度不稳定。”
加了个前提，“在看到你的时候。”
顾纪景：“……”
大概能体会到类似的情绪。
每次放学去她班里门口等她的时候，看到她和座位附近的男生说话，他就是这样想的。
——想把那群心里没数的男高吊起来揍一顿。没点眼色吗，看不出她的身边只能有一个男生的位置？
慕安澜又说，“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状态。”
顾纪景点点头。
他聪慧，也就代表着开窍更早。
早恋不好，又不是不可以。特别是两家对他们的态度几乎明示——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她爸还给过他一点暗搓搓地提示：澜澜妈妈那边需要人在，澜澜就拜托你多关心一下。
几乎是，毫无顾虑。
只要她开窍，他会顺理成章的表白。
眼下是一个不那么好的时机。
时间地点都不那么好，但是不说，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哄骗小女孩谈异国恋……不太厚道，但是当下，他首先想的是把人绑住，绑住之后，再哄着她来E国，以她的成绩，大学圈那一片的学校，很大概率能申请上。
最好的结果，就是一年后迁就着她，在她学校附近租房子，他每天早起赶校车上课。
这哪叫问题，大小姐降尊纡贵，他理所当然把她照顾好。
毕竟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国外环境更松，也方便……谈恋爱。
美好的愿景，在朝他招手，顾纪景向前一步，拨了拨她的头发，被她无情打手。
“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
小姑娘不满地皱了皱眉，可爱得要命。
她今天穿了一件橙黄色的t恤，整个人阳光又明艳。
“我知道。”
他说，“有些事情，我不想等了。”
思绪翻涌，他金贵的大脑滚过了很多表白方案。
——唱歌？
月黑风高的，似乎还行，就是没摆蜡烛也没有其他，直接上怪尴尬的。
——念情诗？
讲中文他会母语羞耻，但是意大利语她又未必听得懂。古英语虽然不错，可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把这个定义为带口音的英语，从而嘲笑所谓的“口音”。
归根结底，还是只能打直球。
也还是羞耻，却能让迟钝的人明了——
“你明天走吗？”就听到慕安澜轻轻问。
夜色浓郁，她的声音几乎隐匿在风里。
顾纪景点头，“嗯。”
告白的事情……稍微放一放。
在他这头，听她说话，才是当务之急。
“哦。”
她又问，“去多久啊？”
“不知道，我想先读几年书。”
成绩好有很多门路，他暑假帮同小区的小朋友补课就赚了不少。未来还能赚更多的钱。
顾纪景对自己真实感兴趣的专业，不太明确，好几个专业他都有兴趣，深入学习不见得合适，拿几个学位还是绰绰有余。
父母并不着急他的就业，想念就念。
“哦——十年够吗？”
“不清楚，未来的事，说不准。”
“喔……”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落寞。
“说不定不需要这么久，读书时间还有寒暑假，况且，那边的学校——”
想见面，还是很多办法。不比在高中方便，可她如果有意愿，他也可以推到明年再入学。
哪里晓得，慕安澜打断了他接下来“一起出国”的设想。
“到了那边，我们就别联系了。”
大概安静了半分钟，只有风声和小柯基“汪汪”叫唤的声音。
顾纪景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突然死机的电脑，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到了那边。”
慕安澜刻意躲开他的视线，踢了踢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她脚边的石子，“我们就别联系了。”
“抬头。”他咬牙，“你看着我说不想跟我联系。”
“……”
她撇撇嘴，一副不想看他的表情。
顾纪景又拉了拉她的衣角，被拽了回去。
难言的委屈漫上他的胸口，“慕安澜、我承认我艺术节做得不对，我冷落了你，我有罪，我该死……”
“杀人犯判死刑还有一段缓冲的时间、还能上诉二审三审。”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能因为我一次做得不好就判了我的死刑、这不公平。”
“没什么公布不公平的。”慕安澜一角把石子踢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觉得自己老在你身边晃悠，影响不好。”
“而且我也累了、明明我们就是认识时间比其他人更久而已，非要搞的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一对一样，对喜欢你的人，不好。”
“……我不要他们喜欢。我只要你喜欢。”
“我要。”她终于抬起头，“我要所有人喜欢、我不想再受这种……因为你就被人暗搓搓地视为眼中钉的生活了，我想普普通通地过完我的高中，你懂吗顾纪景。”
顾纪景：“……”
她眼底涌动着泪花，眼眶红了一片。看得他胸口一闷。
把不冷静的话咽回了腹中。
——不要在乎他们、在乎我。只要你看着我、我会一辈子把你捧在手心，只属于我一个人。
比起被他独占，她更想得到别人的喜欢。
“……我太困扰了，顾纪景。祝你一路顺风，不要再联系我了。”
慕安澜转身就走，刷了门卡，“咣当”一声，铝合金门狠狠合上。
顾纪景闭上眼睛，瞬间，记忆如走马灯，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最开始，是人类幼崽状的，说不清什么时候认识的，记事起就在一起了。她被隔壁的叔叔带来他家，双方的父母都不靠谱，一撺掇。
——小景，你要照顾妹妹。
给他一个目标，让他努力。
后来，长大了一些，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钻进他的房间，竖着手指“嘘”了好多声，钻进他的衣柜。
再后来，第二性征显现，终于有了点男女意识的小姑娘抓到他一个人吃榴莲披萨，带着少女馨香的吻袭了过去，狡黠地笑着，要尝他嘴里的甜。
顾纪景被动地承受，思考了很多，终于明白，他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最后，离越轨的那一线。
她说，别联系了。
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小孩呢？
吃过了，就不认了。撩拨过了，就甩掉了。
那么多年，他对她的情感。早就融入骨血了，她这么狠，简直是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