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上,阴风阵阵,骸骨扔得遍地皆是!
这是……刚破开的某位汉室王侯的墓道中搬出的东西。
墓道很长很宽,而墓道之中的骸骨,竟有五六百具之多。这些骸骨,并非墓主之骨,甚至,连殉葬都算不上。
这是参与送葬和修墓的人的尸骨!
古代为帝王修墓和送葬的人,都是必死之人。官吏们控制了这些人的父母和妻儿,逼他们就范。然后,待到送葬之后,便将他们全都封在墓道之中,活活闷死!
但凡是帝王将相之墓,少则数百人,多则上千人。
而且,这还只是墓道中的人,在主墓室和侧墓室,通常还会有更多的殉葬者。而史载殉葬者最多的便是秦始皇的陵墓,仅殉葬人数就达上万人,这还不包括修墓和送葬的人。
吕布带着数名将领,站在离墓道出口数十米的山坡上,脸色有些阴沉。
雒阳已经烧了!墓也掘了十几座了!
遗臭万年的事已经干了不少了,现在……董卓应该信任自己了吧?
最近,吕布其实是很苦恼的,虽然在虎牢关一战中大显神威天下扬名,但这种苦恼却丝毫没有减少。
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倍增!
自己杀了义父丁原而投董卓,并认了董卓为义父,却并没有得到董卓真正的信任,董卓信任的还是那一帮西凉宿将。
攻打上郡用的是张济,驻守上党用的是李傕,驻守荥阳用的是徐荣;驻守弘农用的是郭汜,护送皇帝并驻守长安的又是李傕,押送财物的是董旻……!
而自己,堂堂的天下武力第一,号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飞将军,竟然只能在这里挖坟!
挖的还是汉室皇帝和王侯将相的坟!
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这是遗臭万年的事,吕布其实一点都不傻,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尤其是……挖出来的这一车车的黄金,这一箱箱的珠宝,最后也都不是归自己所有,全得交给董卓的弟弟董旻,由董旻押送至长安交给董卓。
想到这些,吕布的脸都青得能滴出水来,那握着方天画戟的大手,青筋虬盘,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杀气!
一旁的高顺感受到了这股杀气,低声问道:“将军,咱们是否太过?要不……”
吕布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吾等前程富贵,尽系于相国之身。再说……这事不做也做了,已无回头之路。”
高顺默然无语。
与吕布相处多年,对吕布的心思,高顺又岂能不知?
雒阳百年皇都付之一炬!
汉室帝王骸骨被扔得满山皆是!
再加上弑杀义父丁原,又马上认董卓为义父……!
该背的骂名已经全都背在身上,纵然是离了董卓,恐怕这天下……也再无吕布立足之地。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希望此事过后,能得到董卓的真正信任……。
两人正在相对无言,心事重重之际,郝萌从墓道口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欣喜若狂地大叫:“开了开了!”
吕布精神一振,问道:“可是主墓室?”
“主墓室未开,仅是侧墓室两个。”郝萌道:“不过,黄金珠宝甚多,恐有万两之多,珠宝亦有十几箱!”
才只是侧墓室,就有这么多黄金珠宝,要是破了主墓室,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宝藏。
吕布有些激动。
虽然这些都得交给董卓,但吕布还是有些激动。因为,实际上,吕布多少也会私藏少量“价值连城”的贵重之物的。
强忍着贪婪之心,吕布又问道:“主墓室……何时能破?”
“恐怕……至少还得一天一夜。”郝萌道:“此墓修得极其坚固,就连侧墓室,也是用数米厚的巨大条石封死,弟兄们用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破了侧墓室。要破主墓室,恐怕还需更久才行。”
吕布点了点头,大声下令道:“先将侧墓室的东西尽数搬出,再让弟兄们昼夜不息,尽快弄破主墓室。事成之后,每人分二十金,尔等将官,亦有殊赏!”
郝萌大喜,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墓道传令去了。
恰在此时,突然,山脚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士正策马扬鞭疾驰而来。
吕布视力极好,立即认出了那人竟是……魏续!
魏续怎会如此急躁?恐有大事!
吕布暗叫不好,连忙带着高顺和曹性等人,向路口迎了过去。当吕布赶到路口时,魏续也刚好纵马赶到,来不及下马,便大声喊道:“将军,大事不好,段煨战败,王麻子夺了孟津!”
“这……怎么可能!”
吕布心中诧异。此前,吕布也得到段煨请求增援的,但是,吕布没有理他。
因为在吕布看来,段煨有八千多人,不可能守不住黄河渡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王麻子夺下渡口了。
顿了一下,吕布又问道:“王麻子有多少人马,现在何处?”
“王麻子的人马大约两万有余!”魏续道:“据斥候最新传来的消息,王麻子已经带着麾下近两万人马,向孟津西南而去,恐是……要断吾等归路!”
此言一出,众将尽是大惊。
吕布也是大惊!
雒阳仗着八大险关,才挡住了诸侯数十万联军。如今孟津被破,其它七关就算是坚如磐石,那也是形同虚设,因为诸侯们完全可以绕道河内,经孟津而入雒阳。
吕布并不担心王麻子的两万人马。据说,这些人大部分是张燕的黑山军。吕布觉得……以自己手中一万五千精兵,打两万黑山贼寇绰绰有余。吕布担心的是被拖着。只要王麻子将自己拖着,待关东诸侯举兵而来,自己就是……够呛!
若是自己败了,那这火烧雒阳、挖掘帝陵的大罪,关东诸侯又岂能饶过自己!
所以,现在必须马上走!
“快,传令下去!”
吕布着急地喊道:“不要管这劳什子墓了,立即整军,准备西归!”
……
北邙山的西侧尽头,雒阳通往函谷关的官道上。旌旗招展,人喊马嘶。
王麻子亲率两万人马当道列阵,将整个官道塞得严严实实。
此刻,马鞍都已经卸下,将士们也解下厚重的甲胄,有的躺在地上休息,有的在啃干粮,有的在喂食战马。这是大战前的准备。
王麻子也是一屁股坐在土地上,手中接过熊大递过来的烤羊腿,就着清水大快朵颐,啃得满嘴是油。
一边啃,一边随口说道:“文和,你说那吕彪子,啥时候会来?会不会从别的地方溜走?”
“主公,你已经问过三遍了。”贾诩没好气地说道:“贾某早就说过,从雒阳到长安必走函谷关,而走函谷关,则必经此道。主公本是沉稳之人,却没想到还是如此不能免俗……”
这话说得……
王麻子哑然一笑,随即又道:“那可是数不清的黄金珠宝,要是吕布跑了,本将问谁要去?”
话音未落,却听那高高的望楼之上,瞭望哨的士卒大喊起来:“东南方向十里,有敌军来袭!”
看来,贾诩没有料错,吕布果然来了!
王麻子闻言,翻身坐起,拍了拍衣服上的泥沙,对身边亲兵道:“吹号,备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