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四月初七,乙未月,丁已日,忌动土、移徙、出行;宜祭祀、纳采、嫁娶、死人。
王麻子“伤”重不治,“卒”于白马津军营。
军营之中,全军缟素,哀声一片。
老大“死”了,所有马仔都得戴孝。
不仅得带孝,还得哭!
所有的将士,都接到了“哭”的指标:哭多久,哭几声,声量要求多少分贝以上,眼泪不少于多少CC……
哭词也得有讲究,不能所有人都千遍一律……“将军,你死得好惨啊”。
得创新,得哭得有水平,得哭出“领导人”死了的那种场景,那种气氛。
这是王麻子“临死”前的要求,大家必须遵照执行,否则,让范无赦、谢必安带了去见王麻子本人。
临危遗血表,慷慨教人哀。
碧水含烬骨,青山抱忠骸。
终生愿未酬,至死颜不改。
圣朝频阙事,何处觅英才?
这是王麻子“临死”前给自己写的。
……
卜告送到袁绍手上时,袁绍已到了虎牢关前。看完卜告之后,袁绍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十几圈,然后,突然大叫一声“痛煞吾也”,昏倒在地。
亲兵们簇拥上前,又是摇胳膊,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膛,又是人工……错了没有人工呼吸,那是晚上美女们的干的活。
总之,折腾了半天,袁绍才徐徐醒来,大声恸哭道:“隔壁啊……你怎么忍心就走!敌顽尚在,董贼未除,英杰先逝,何其哀也!向使早知如此,必不让隔壁独抗强寇,若时光可返,绍愿以身代之,呜呼,哀哉。”
其情切切,其声哀哀!
帐中诸侯闻言,尽被袁盟主忠义感动。
为表示自己也是忠义之人,诸侯们也尽皆哭声一片,如丧考妣。
韩馥等一干善文辞者,更是大放哀声,挥毫泼墨,写下挽歌挽联,以酬忠魂。
如此吵吵嚷嚷,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安静下来。
都是一群戏精啊,而表演得“最用力”者莫过于袁绍。袁绍竟然会为王麻子之死而昏倒?真是匪夷所思!
那么……袁绍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实际上也是居心不良!
想想王麻子现在所掌握的并州五郡,想想雁门郡现在的富庶,想想王麻子手下的谋士猛将,想想王麻子后院的美女貂蝉,大家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袁绍这是故意表现出对王麻子的亲近,以收并州文武之心,其目的,便是企图接手王麻子的势力。
由此可见,这袁绍也是相当精明的人物。
……
在将王麻子定性为反董英雄和抗暴烈士之后,就该商议军事了。
然而,正当袁绍要开始军议之时,又有斥候来报:“虎牢关上,竖起无数竹杆。那竹杆之上,都插着人头。”
“可知那插的是谁的人头?”袁绍诧异地问道。
斥候道:“为首那颗人头下,布帛之上写的是……王公节!”
“王匡!”
袁绍大惊!
帐中诸候亦尽大惊!
王匡字公节,这些“字”,寻常斥候并不一定知道。但袁绍和诸侯是都知道的。王匡的脑袋都悬在虎牢关门口了,那只能说明……河内这一路人马已经完蛋了。
果然,正当众人惊魂未定之时,又有斥候来报:“据雒阳暗线送来消息,贼将李傕从上党退兵,经白陉绕到怀县。乘王匡与段煨在孟津大战之际,以三万西凉精兵猛攻王匡之臀(背部),与段煨前后夹击王匡。王匡大败,全军覆没,王匡将军战死。”
袁绍闻言,目瞪口呆!
王匡此人,乃是袁氏门生,自幼跟随袁绍,堪称袁绍铁杆小弟。
袁绍觉得,自己必须再昏倒一次。
因为,闻到王邻的死讯,自己都“伤心”得昏倒了,没有理由闻到铁杆小弟更惨烈的死讯而不昏倒啊。
都怪自己设定的“昏点”太低!
但是,此刻说什么也晚了,因为这个“昏点”设定好之后……也不是不能改,但也不可能马上就改。否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袁本初?
如果那样,天下人必会以为他这个做盟主的厚此薄彼,薄情寡义。
自己现在是盟主,将来还可能要当皇帝,一举一动都是要写进史书里的。要是让史学家们在史书上批上一句……“麻子伤殁,帝恸昏;王匡战死,帝安然”,那就不好了。
所以,必须再昏倒一次。
现在,立即,马上!
“痛煞吾也!”
袁绍轻车熟路,再次昏倒。
接下来又是一番折腾,然后大恸:“苍天何其不公,让吾大汉一日连失两位忠烈,恨不能以身代之也,呜呼,哀哉!”
其情切切,其声哀哀!
帐中诸侯闻言,再次如丧考妣,尽皆涕泗横流,哭声一片。
又是一番挽歌挽联,写下无数颂扬忠魂、惊天地、泣鬼神的不朽诗篇。
……
良久良久,哀声渐息。大半天过去了,也该讨论如何用兵了。
死者已矣,造反尚未成功,大伙儿仍需努力。
然而,今天绝对是多事之秋!
正当袁绍想要号召大家擦干眼泪,化悲痛为力量,踏着“先烈”们前进的脚印,去完成先烈们未竟的伟大造反事业时,又有斥候来报:“虎牢关的城头,又用竹杆插上了数百个人头。”
袁绍……现在已经佛系了。
不紧不慢地问道:“可知是何人?”
斥候道:“乃是盟主叔父袁隗,一家四百余口!”
“什么!”
这一次,袁绍是真的惊到了!
袁绍的父亲袁逢早死,可以说,袁绍是袁隗带大的。
袁隗对袁绍,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亲。袁绍能有今日的成就,多赖袁隗的培养和帮助。但是,如今,袁隗一家却因袁绍担任反董盟主而遭灭门!
这怎不让袁绍伤心痛心?!
尤其是,袁隗位居三公,乃是袁氏的族长和在朝中的代表,其在袁氏家族中的影响力之大,无人可比。
如此情况下,针对袁隗之死和灭门之祸,袁绍必须有所表示!
否则,必会背上不孝的骂名,也必会让袁绍失去袁氏家族的支持!
如何表示?
当然是……“昏倒”!
而且,昏倒的时间必须要比刚才两次更长,救醒之后也要哭得更惨!
“苍天啊,痛煞吾也!”
袁本初同学再次高喊一声,昏倒在地……
……
时值四月中旬,春未尽,夏初临。
芳菲红翠依旧,阳光和煦暖煞人。
在白马津渡口上游五里左右的一个河湾中,芦苇已经长得很茂盛,芦苇丛中,犹有朵朵繁花点缀。
临近河岸边,一块巨石上。
一名身穿葛布青衣的中年男子正在临河垂钓。
细看之下,你会发现此人脸上麻坑其实不少。这就是王麻子……呃,错了,现在名叫王土亢。
王麻子已“死”,躺在军营的灵堂之中,请了不少和尚正在做法事超度。按照王麻子“生前”的要求,需要找七七四十九个和尚与七七四十九个尼姑,超度七七四十九天才可下葬。
所以,现在能在这里河垂钓的,只能是王土亢。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如同作贼似地,轻手轻脚来到“王土亢”身边,轻声说道:“张燕将军派人来报,三万多黑山军将士,已经潜行到了朝歌,与前期潜伏在山谷中的张辽和甘宁会合了。”
那王土亢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吾让甘宁做的那些东西,如何了?”
那老者笑了笑,朗声道:“差不多完成了。”
“你丫的,笑如此大声干嘛?”王土亢怒了:“惊跑了鱼儿,拿你个瘸子是问!”
“主公,您就别装了,您这钓的哪是什么鱼……分明就是董胖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