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王邻也没有惊动众将升帐议事,而是直接让人将使者带入中军帐中相见。
来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得颇是高大俊逸,见了王邻之后,便向王邻道:“在下程延,乃是奉家父程(讳)立之命,前来求见渠帅,希望能与渠帅消除误会,化干戈为玉帛。”
连儿子都派出来做使者了,看来程立是真急了。
不过,这也正在王邻的意料之中,连朱儁和董卓都败了,一个小小县城,又如何能挡王麻子倾力一击?
看了程延一眼,王邻打了个呵欠,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尔等认为,要如何化干戈为玉帛?”
程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在回答渠帅的这个问题之前,程某想先问渠帅一个问题。”
“哦?”王邻将身子斜靠在案,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说道:“且试言之。”
程延道:“不知渠帅此次兴兵东阿城,是要长期据有此城,还是别有他图。”
“那么,尔等以为呢?”王邻不动声色地问道。
“请将军听程某一言。”程延道:“依程某之见,将军之意,并非想要占据东阿城以为基业,而是图些粮草财物而已。既然如此,不如,将军提出条件,让城内富户筹措好了交与将军便是。将军一向颇有仁德之名,能不入城惊扰百姓,却又能得其利,将军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得倒是轻巧。”
王邻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本来,本将只是派人来征些粮草而已,不过,现在的情况就有些复杂了。本将麾下将士伤亡数千,更是令本将亲如兄弟般的大将一死一伤,还有那投靠了本将的县丞王度,也是死于尔等之手,此事……该当如何善了?”
“将军息怒。”程延道:“击杀将军手下大将的牛金,已在将军手中;县丞王度,也只是临时想要投靠将军,事发后为薛房所害,依程某看,不如……将军多加点粮草如何?”
这就是程立奸诈的地方……先卖了牛金,现在又将薛房也卖了,好像他老程家什么错都没有似的。至于多加些粮草,最后还不是由城内百姓和富户共担?
整个城内的人都被他坑了,而他程立,既无多大损失,又担了退敌之功,从此美名远扬,必可传为一段佳话。
王邻心中明镜儿似的,此时也不想再与程延瞎扯浪费时间。
“休得多言!”
王邻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入东阿,不足以彰显吾军之威。所以,这东阿城,本将是入定了!”
顿了一下,王邻又道:“不过,本将不想滥杀无辜,如果汝程氏父子能助吾解散民壮,也可减去一份罪责,本将可以承诺不杀程家一人。否则……始作蛹者何人,本将可是清楚得很。勿谓言之下豫也。”
程延闻言,先是吓得心惊胆颤,随之又心中暗叹……这王麻子的反应,竟然全在自己父亲的意料之中。
看来,这次程家应该可以逃过一劫了。
想到此处,程延连忙向王邻施了一礼,然后按照程立所教的台词,对王邻说道:“多谢将军仁德!解散民壮之事,程家愿鼎力相助。但亦需将军配合。
将军只需让人射些箭书到城楼之上,在箭书上写着“不劫杀百姓,只要民壮回家,概不追究,否则,杀无赦”即可,其它的事,程某父亲自会安排。”
又是让王邻做恶人,而他程立自己却做好人。
这程立之狡诈,当真是……处处精算到了极至!
不过,现在尚未入城,王邻也不想在此时多说什么,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又对程延褒奖了几句,就让人送他回城。
……
第二天早上,彭脱的一万多步兵也赶到了。王邻再次分出几支步兵分守在东、西、南三道城门之外,然后,才派人向城上射去数百封箭书。那箭书的内容便是:“不杀百姓,不劫百姓,民壮回家,概不追究,否则,灭之!”
城内守军及衙役仅有千余人,剩下的三千多人尽是民壮。
这些民壮的首领本来是牛金,昨日牛金被王邻擒获而生死未知,已经使民壮们军心动摇。如今又看到箭书之后,更是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所措的民壮们,纷纷前去求见程立。不过,此时的程立却回到了程家大院,概不见客,只让程延带给民壮一句话:“各自安好。”
民壮们听了程延带的话,心知大势难以挽回,纷纷各自回家。
那剩下的一千多官军及衙役,也都弃了武器甲胄,惶惶然躲入城中百姓之家。
东阿县城不攻自破。
……
是日午时,王邻带兵入城,令牛金带一千战兵捉拿薛房及其一家老小,尽抄其家财。
为什么是牛金?
这也是王邻的心机……此时牛金刚降,并未死心踏地。让他去带兵拿人抄家,便是断他退路。
除此之外,王邻又命彭脱带兵捉拿程立一家老小,尽拘于府衙后院。
随后,王邻在府中升堂议事,下令处斩薜房全家!
期间,薛房求降,王邻不允。
薛房大声叫道:“渠帅处事不公,为何可以饶过牛金,却不能放过薛某?”
王邻冷笑一声道:“沙场争锋,自是各凭手段,所以,本将才会接受牛将军的归降。但是你薜房,本将却饶不得。县丞王度响应吾军为汝所杀,本将若不诛你一族,何以为天下戒?”
说白了,就是为了鼓励大家主动投效他王麻子,要拿王度作个榜样,所以,必须杀掉薛房全家以祭王度。
于是,薛房一家老小尽被斩于王度灵堂之外。
……
处理了薜房一家之后,王邻才让人带来程立。
此时的程立,脸色略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显得无比镇定。
王邻斥退左右,使堂上只剩下程立和王邻两人,然后才开口说道:“程先生好算计,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汝的算计之中。”
程立愣了一下,苦笑道:“程某还是算漏了一着。”
“没想到本将会来得此之快吧?”王邻笑道。
“是的。”程立道:“渠帅英明。”
顿了一下,程立又问道:“不知渠帅会否信守承诺。”
“当然。”王邻道:“不过,本帅只说过要减去一份罪责,不杀程家一人。却并没有说要放过程家。”
人为刀俎,吾为鱼肉!
程立也是无奈,只好又问道:“渠帅想要如可降罪程家?”
“有期徒刑十年。”王邻道:“期满之后,程先生以及程先生的妻儿老小便皆可重获自由。期间有功,也可减刑。
“这个……何为有期徒刑?”
“待到了平原郡后,可问贾诩贾文和。”
“何为自由?”
“待到了平郡后,可问贾诩贾文和。”
“何为减刑?”
“待到了平郡后,可问贾诩贾文和。”
“要如何减刑?”
“待到了平郡后,可问贾诩贾文和。”
……
……
一番长谈之后,王麻子的军营中有了第二个劳改犯。
……
处理完薛房和程立之事后,王邻将征粮的事交给彭脱,便带着亲兵营和程立回到了平原郡。
当天晚上,程立梦见自己站在泰山顶上,手捧日出撒尿,便改“立”为“昱”。
从此世上再无程立,只有程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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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