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觞。
他和尸体在别墅里待了一整晚，在那里几乎将所有的泪都流光了。
他从记事以来几乎都没有掉过眼泪，可那一晚怎么忍也忍不住。
他对尸体说了很多句对不起，用刀子泄愤一样在灯光下将自己胳膊上的筋脉一根根挑断再用药品止血，最后倒在一摊血渍里止不住的发笑。
他笑觞的愚蠢，笑自己的可悲，笑他这一生。
他那晚疯了一样，他好难受，心脏上仿佛被打了一枪，想割开胸膛看看一下心脏到底成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纯黑色的，不然为什么能一枪击毙洛觞。
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没有良心，觞救了他那么多次，如果不是觞他早死了，而最后他却亲手杀了她。
这是多没心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啊？
但他不能，没了心脏他就死了，他不能死。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儿大笑。
挣扎着爬起来，给床上的人盖上被子，天冷了不盖被子会感冒的。
看着盖上被子的女孩，季璟时倏地扬起一抹笑来。
这床被褥上沾了觞觞的味道，他死的时候一定要死在被子下面。
哎，估计觞知道了应该会恶心吧，是个人都觉得变态，但谁让觞觞倒霉遇上他呢？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自私，是个人都会自私。
这个被子是他的，不是觞的，所以也不算他自私。
最后的时候女孩说他认罪，但季璟时觉得觞并没有错。
这个世界给她那么严苛残酷的出生，从来没有疼惜过她，为什么又要要求她善良？
觞没错，是那些人错了而已。
觞觞也很无辜，他站在觞觞的那边。
视频里的画面似乎又在季璟时眼前重新播放，里面的场景是他不敢观看的，里面的女孩太惨了。
他不敢去看，去相信这些。
但一切转到最后的罪魁祸首也有他一个，是他护着的东西在伤害觞觞。
他和那群人一样，一样该死。
“觞，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寂静的空气里男人疑惑但很认真地问躺着的洛觞，但她不会回答。
为什么？
季璟时一直想不通。
但其实原因也有很多，比如洛老爷子，季璟时的父母，季璟时特殊的身份。
”因为觞觞舍不得吗？”
季璟时自顾自地红了半边白皙的脖颈。
手掌攥紧，手腕上的血珠连串地滚落下来。
男人随后叹气。
“可惜这一次觞觞错了，不过也无妨，我再帮觞掰过来就是了。
但以后可一定要记得不准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那时候他不在可改怎么办啊？
从漆黑的夜色到天明，男人身边聚成了一个血滩。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再见觞觞，以后的每一辈子不要再遇见我。”
季璟时起身走进浴室。
换上一件整洁的西装，戴上斯文的镜框，俊美不已。
季璟时驱车来到洛觞的别墅。
里面空荡荡的，气氛颓废不已。
最后是隋兮出来迎接他的，隋兮红着眼问他为什么怎么没良心，但一阵的情绪失控后也敛下了绝望，不再和他说半句话。
隋兮说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定早在见他的第一面就将他给毙了。
季璟时没说话，看着隋兮将怀里的女孩抱走，那一刻他的心脏彻底碎了。
“再见。”
他心里对女孩说。
殷红的眼眶蒙上一层薄雾，但被镜框掩着所以看不清。
祝你和墨九辞会有一个好的未来，祝你们幸福。
希望洛觞可以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安然无恙。
从此活下来的是洛觞，不是冥啬雪阁的阁主，也不是觞觞。
觞觞已经死了，被他亲手击毙的呀。
他要回去陪着她，陪着觞觞。
再见，洛觞，以后再也别见了。
将她放冰棺里，季璟时讲了几点要求，他看得出隋兮在认真听着。
讲完之后隋兮就忙着照顾女孩了没空搭理他。
季璟时在这里没有看到岱尽，不禁摇头，那小子估计现在正躲在哪里哭泣呢，洛觞将他捡回来无异于是他最亲近的一个人，现在发生这种事他承受不了。
没多停留，安置好女孩他就立即离开了，隋兮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她一定觉得见到他恶心。
也是，他自己都嫌自己恶心，更别提隋兮和岱尽了。
离开，他似乎回归了自己的生活。
卧室里多了一床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的一角。
季璟时每天看着它。
一天一天等着，等着和系统签约时间截止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就可以去陪他的觞觞了，想到这里季璟时心底都是难掩的激动。
一天天等着。
二十七岁，还有一年契约就到期了，这一年他被诊断出了重度抑郁，这是他那个小邻居，梦珂，私下找的机会让他做的一个体检。
梦珂，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很温柔，性格很好，母亲很喜欢。
她似乎喜欢他，但真的抱歉，他只喜欢他的觞觞一个。
这个女孩很好，也值得更好的人。
梦珂常问他可不可以换一个喜欢，说尝试喜欢她一下？
唔，他只是浅笑，没回答。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他一定让自己不喜欢觞觞，这样也不会给她带来那么多的灾祸。
他不要喜欢觞觞，在第一次即将死亡的时候不要遇到觞觞，不要女孩救他。
爱上觞觞是他一生里做过最后悔也是最没办法控制的一件事，如果感情可以控制，他一定不会爱着她。
没有他觞觞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这件事了。
但感情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去看女孩，忍不住喊她觞。
因为这个称呼是专属于他的，喊起来动听极了。
和女孩一样明媚矜贵。
医生大概是搞错了，他对未来是那么的憧憬怎么会抑郁？
一想到可以再见到那么明媚张扬的女孩他就忍不住想笑，高兴极了。
只是日子过得好慢，他几乎是看着时钟一秒一秒滴答滴答地过的。
他辞去了所有工作、职位，也不再去了解外界的一切，只是在等待。
季璟时生命的钟表早已经在那一颗子弹射出去的时候停止了，余下的只有无限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