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发部院内，祝经理和李宏伟并肩站在台阶前发呆。打从汪裕顺他们出了批发部大门的那一刻起，刚才还是生机勃勃的批发部大院内，仿佛瞬间变成没了灵魂的躯壳。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那样，但却显得冷寂肃杀，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悲怆之感。
“小李，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了？”祝经理问。
“没有，您没做错什么。”
“那就是你做错了什么！”
“我，也没做错什么。”
“那就是他们错了！对，一定是他们错了。我们是坚持原则，秉公办事的，我们没错。对不对，小李？”
“对，我们没错。”
“你看看那个老汪，我还以为他真的病了呢。原来他早就成了陆路通的人。陆远这小子表面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实际上呢，他就是个善于耍阴谋诡计的家伙！你说是不是，小李！”
“是。”
“别气馁，离了谁，地球也一样转。小李，批发部交给你了。”
“您放心，我一定把批发部经营好。”
“好，这些日子你辛苦点，我马上回去给你调人，争取今晚就调一个过来。”
“好。”
晚七点整，陆远等人走出于保民家门，于保民亲自送到门口。
“今天谈得尽兴，小陆你这衣食住行全覆盖，把便民当做产业来做的理念，我很欣赏。地块的问题我让国土局出面协调，设计施工以及后期的运作管理，你们自己组织。资金问题我可以协调银行，你们也可以自筹。记住，不管你们的资金姓私还是姓公，我的要求是，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小陆你说的那个便民的理念上。第一家店开工奠基，建成运营，我都要去看。我要亲眼看看，你们是不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了！”
“请于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会用好每一分钱，也会不断调整思路，坚决落实您的指示，把便民放在首位。”
“哈哈哈。小陆你这话只能代表你自己吧，你看黄董都没说话。你们是私企，赚取利润是合理的，当然也是合法的，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提的。你们不用国家投资，资金不是募集就是贷款，不赚利息怎么还贷，怎么保证股东们有红利可拿。政府必须首先为民考虑，但也不是说不让你们发财，逼着你们做赔本买卖。真要那么干的话，还怎么发展经济呀，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于保民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黄大福的顾虑，他伸手握住于保民的手，想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谢谢！”
“好，不客气，一家人嘛。哈哈哈。”
当陆远三人即将告辞离开的时候，于立新冲他爸嘿嘿一笑。于保民大手一挥：“去吧，别太晚回来，当心小静收拾你。”
县委家属院其实就在政府后面，出了侧门沿着一条胡同走个一里地就到了鼓楼大街上。向右一转直奔西大桥，到了一街路口左转就进了全来涮，四个人步行都用不了二十分钟。
这时候的全来涮里，客人还不少，天热涮锅子是吃不成了，吃烤串儿喝啤酒却正是时候，燕姐领着伙计们正忙得不可开交。
“燕儿，我回来啦。”
赵德顺这一嗓子喊得是底气十足，再看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像极了凯旋的大将军。
自打两人的婚事定了之后，燕姐就变了。赵德顺不在她跟前的时，候燕姐很正常，可一旦赵德顺出现在她周围，燕姐就立刻从一个女霸王，化身为温柔如水的小女人。现在就是，赵德顺那一嗓子过后，手里拎着俩煤气罐都不带气喘的燕姐，顿时把俩煤气罐搁在地上，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德顺，人家好累呀。”
就这娇滴滴的一句刚说完，燕姐身后就不停地喷出一个个小喷泉。还有好多人手里的串儿都掉地上了。
“我来，都告诉你了，以后这些重活都我来。你咋就那么不听话呢，咋就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心疼。”
噗，噗噗。
更多的小喷泉不断升起，更多的串儿脱手坠地。
“燕姐，你俩再这么腻歪，我们去别家了啊。”
几个小年轻在瞎起哄，可是当陆远咳嗽一声之后，几个小年轻立马老实了。
“远哥，你回来了，一起喝点啊。”
“你们好好喝，不许闹事啊。我今天有事就不陪你们了，改天咱们再喝。”
“好嘞，放心吧远哥。”
天气热，哥四个不愿去雅间，于是直接去了后院。见白爷正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喝着茶水，就一起上前问候。
“师父我们回来啦。”
“见着于书记啦？”
“见着啦，聊了很久呢。师父这是于书记的儿子于立新，是我哥。”
白爷连忙直起身来，于立新见状赶紧扶住了白爷。
“您是小远的师父，是长辈。我和小远是兄弟，是晚辈。您就拿我当小远看就行了，您怎么对小远就怎么对我，这样显得亲热。”
“那咱们爷们儿今后就不客气了啊。”
“本来也不用客气嘛。”于立新笑呵呵地说。
几个人说笑之间就摆好了桌子椅子，黄大福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像个会享福也极讲究的人，可人家一点都不矫情，坐在桌边一边扇着大蒲扇，一边用把缸子喝茶水，还学着赵德顺和于立新的样子直接把半袖和背心脱掉，成了大光膀儿。这么接地气的做法让白爷对黄大福越发看重，他忍不住在黄大福那白腻又厚实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黄大福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院里顿时充满笑声，就连刚把肉串送进来的燕姐也被逗得笑个不停。
天太热，白酒喝不成了，于是每人手里都拿了瓶啤酒。白爷比较自律，加上年纪大了，怕晚上吃肉不消化，所以只用茶水和盐水煮蚕豆相陪。
几串肉串和一瓶啤酒下肚，身上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于是众人放慢了速度，边喝边聊。
黄大福说：“今天要不系去见于书记，偶真想去看看汪老的风采。”
白爷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就问：“怎么回事啊，汪老哥怎么了？”
陆远回到：“师父，我还没跟你说呢。我不是想离开劳服嘛，想着毕竟在劳服工作了一段时间，对劳服的人也有感情，就想跟祝经理谈谈合作的事。没想到事没谈成，局里就来了调查组，说是有人把我给匿名举报了，举报我有一堆的经济问题。我被扣在公司接受审查，另一组去了批发部。我虽然没在现场，但是我和汪师傅早就商量好了，要把陆路通搬到18号院那去。我想，调查组一到，汪师傅就明白了是咋回事了。都不用我操心，汪师傅就能把所有事办好。我见过汪师傅的本事，但没见过他的威风，有点遗憾。我黄大哥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对。白爷您不知道，汪老的计谋、手段都是一等一的。有他做后盾，偶和阿远心里踏实。”
“那是。我那老哥哥是谁呀，想当年也是云水响当当的人物呢。别看他在云水的弟子不多，到现在也就小远和毓佐臣两个，但在外地的弟子却是不少的，这些人成气候的着实不少。别看汪老哥在云水是个普通的小老头，可是往来云水的大买卖家，大生意人，没有不到他家去拜望他的。光在家门口这有能耐那不叫真能耐，甭管走到哪都有能耐，那才叫真能耐。汪老哥，那是有真能耐的。”
白爷的话引来一片赞同。
“小远，你就没琢磨琢磨，那个举报你的人是谁呀？”于立新问。
“我还真没琢磨，因为我真没那功夫。有那功夫，我能干多少事啊。跟你说于哥，这次去羊城给我最大感受就是效率高，快节奏。时间就是金钱啊，这句话我现在理解得特别透彻。我觉得我的时间不够用，太不够用了，我现在恨不得不睡觉，恨不得立马把全佳福建起来。你们不知道我的感受，我从羊城回来后，都有点不适应咱们云水的节奏了。我跟祝经理谈合作的时候，我发现我跟他很难沟通，因为我说啥他都理解不了，我的思路他根本就跟不上，所以他根本就看不明白我带给他的是什么。最终，我彻底放弃了和劳服的打算了。我把手伸出去，对方却始终抱着胳膊，我有劲没处使，那我还等什么？我只能去找也向我伸手的人呗。这是没错的，生意人就应该这样。因为我没时间也没义务，掰开揉碎让你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深刻感受到，当官的人和做生意的人，思路、眼光等各个方面，完全都不在一个频率上，想要达成一致，比在和商业对手的竞争中取胜还难。但是于书记就不一样，我说什么他都懂，都明白。他的建议总是能戳到重点上，跟他谈特别轻松。所以我就想啊，是不是职务越高，眼光就越开阔，思想就越活跃，认知就越全面呢？”
“阿远，磊这感觉，在偶刚到云水的时候也有。偶当时也碰了不少钉几。难啊，不过辛亏遇到了磊，这才有了今天的雅洁。阿远，哥哥敬你。”
“黄大哥、立新哥、姐夫，咱们一起喝一个，预祝全佳福兴旺发达！”
“兴旺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