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他们家了，哐哐的砸门之后，妇人开门以后。进来三四个伪军士兵，一个伪警察一边翻着户薄，一边点名道：
“周章氏！”
“在屋里呢。”
“周王氏！”
“在这儿呢。”
“周憨牛！”
“叫我啊？”
那伪警察瞟了周憨牛一眼，也不废话。直接一挥手道：
“搜！”
四个伪军听到命令，立即开始屋里屋外的搜查起来，翻箱倒柜，搞得是鸡飞狗跳。
那伪警察在院子里到处踅摸，目光停留在院里的地窖上面，指着地窖问道：“地窖里放啥了？”
“老总，看您说的，地窖里还能放啥。就是过冬的大白菜呗。这年头能吃上白菜就不错了。”
“来人，下去看看！”
伪军士兵面露难色道：“还下去啊？上一家，我差点让地窖里的老鼠咬了。谁愿意下谁下，反正我不下去了。”
“完蛋玩意，不看就算了。这一溜还好多家呢，咱接着串！真是癞蛤蟆一张嘴，老子跑断腿啊！”
说着，就准备出门，可走到门洞的时候，一眼瞧见了墙边有几滴血，他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蹲下来查看，还煞有其事地拈起一滴血在手指上碾了碾。
眼神不善道：“好啊，你们敢窝藏八路！”
周王氏紧张道：“老总，这话怎么说的，你可不能冤枉人啊！”
“那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
周憨牛一伸手，手掌边缘露出一个大口子，还正在滴血呢。
“你咋弄的？”
“走路蹭的。”
那伪警察又盯了周憨牛一眼，什么也没说，悻悻地走了。
周王氏一关上院门，就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拉着周憨牛就进了里屋，关上房门。
“儿啊，你手咋弄的？”
“我说了，就是在墙上蹭的。”
“啥时候蹭的，咋这么巧呢？”
“就是刚蹭的。”
周章氏一笑道：“行，我大孙子不傻。”
周王氏赶紧找来纱布给儿子包上手掌。
“行了，黑狗子都走远了，赶紧把那两个丫头叫出来吧。别在里面憋坏了。”
一直到晚上天黑，周憨牛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娘，出不去，都戒严了。”
秦二嫚发愁道：“这可咋整啊，我们再不回去，他们该担心了。云妹子，你倒是想个主意啊？”
阿云嘎无解道：“我能有什么主意，只能这么耗着。哎，大娘，你看我们姐俩在这儿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们的生活费，您拿好。”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抽出五十张来，递给那妇人。周王氏还推辞道：
“用不了那么多。”
周章氏气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谁家过日子不花钱啊？”
“老奶奶说的对，您就拿着吧。”
周王氏道；“你们饿了吧，我去做饭。”
周章氏坦诚道：“丫头啊，你们两个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你们啊，就从这谈吐做派上来看，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阿云嘎饶有兴趣道：“老奶奶，那你说我们是啥人？”
周章氏道；“我知道了也不能说，还是糊涂点好啊，还能多活些年。自从我这眼睛瞎了，这鼻子和耳朵就特别灵，你知道你们身上有股子味吗？”
秦二嫚好奇道：“啥味？”
“啥味？有女人味，还有火药味。我没说错吧？”
阿云嘎和秦二嫚心有戚戚地对视了一眼，阿云嘎点点头道：
“老奶奶，您是明白人，明眼人都赶不上你。”
“那是，我是啥都明白，可是还不如不明白活得自在一些。我们这家里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个丫头。这憨牛啊就耽误了，谁让咱家穷呢，哪家的丫头也不愿来。今天倒好，老天爷一下子送来两个，还都是好女子。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路人，有缘没份。可是，我这个明白人还是想给我孙子找条出路。云丫头，我看你是个主事的人，如果不嫌憨牛碍眼，就把他带走吧。出了城想干啥就干啥，总比窝在笼子里要强的多。”
阿云嘎意味深长道：“老奶奶，我们干的可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您舍得吗？”
周章氏嘿嘿一笑道：“当然不舍得，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男劳力了。可是，不舍得又怎样，他还要给周家延续香火，没有出息怎么行？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阿云嘎痛快道：“行啊，我就做主了，只要奶奶和大娘同意，憨牛自己也没意见，我就带他走。憨牛，你自己咋想的？”
一直蹲在地上的憨牛，直白道：“我听奶奶的，奶奶不会害我。”
周章氏欣慰的点了点头。
“憨牛，你去赵大爷家，去把他请来，就说我说的，家里有病人，让他带着家伙什来。”
“哎。”
说着，憨牛就出门去了。
“老奶奶，这个赵大爷是什么人？”
“别担心，是我年轻时候的老相好，是个半吊子的大夫，就住在这条胡同里。嫚丫头腿里的子弹得早点取出来，再晚就要感染了。”
秦二嫚讶异道：“老奶奶，你咋啥都知道？”
周章氏嘿嘿一乐道：“这算啥？我知道的还多着呢，就因为知道得太多，把自己的眼睛都给整瞎了。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得认命啊。”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周憨牛就带着赵大爷来了。说是大爷，可是这大爷岁数看上去并没有太大，一副精神矍铄、伸手麻利的人。
“老姐姐，这里谁不舒服啊？”
周章氏努努嘴道：“就炕上这个丫头，腿里有一颗子弹，你给她取出来。啥也别问，问了就是心病。出了门也别说，说了你也得不了好。”
赵大爷呵呵一笑道：“老姐姐，这还用你嘱咐。我这嘴有多严实，您还不知道。行了，憨牛，去给我烧点热水来。”
“哎。”
阿云嘎在一旁偷眼观察赵大爷的药箱，竟然发现了相当专业的手术器具。对于这个神秘的赵大爷，还有这个神神叨叨的周章氏，阿云嘎是越来越敢兴趣了。
一应准备完毕，赵大爷的手术无比娴熟，并不避讳旁边有人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