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我们平时能言善辩的鲁主任，现在怎么变得扭捏起来了？”杜子夫道。
“政委，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不对啊，你从来都是嫉恶如仇啊，可不是这种患得患失的作风啊。有什么事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主要是我发现了一些问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想跟领导沟通一下。”
“说吧，什么问题？”
“从昨天开始，四个战斗单位出动了大批的战士，为青牛李村的乡亲们开展了助农支农活动。我相信两位领导都看到了吧？可我们政治处并没有接到通知啊，我不知道这次活动是大队的指示，还是……”
郑浩民看了杜子夫一眼，杜子夫心领神会回答道：
“鲁建中同志，这次活动并不是大队安排的，而是他们四个战斗单位自发组织的。所以，你没有接到通知是正常的。”
“但是，政委，从表面上看他们是在积极地执行党的路线，可是深层次的动机，我并不敢苟同。”
“噢，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做表面文章？那又是为什么呢？”
“政委，我想从两个角度分析这个现象。第一，他们没有得到大队领导授权，就擅自调动部队，开展如此大规模的活动。严格来说的话，是要追责的。虽然表面上是帮助了群众，融洽了军民关系，但是行为本身就是错的。因为他们首先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向上级汇报，擅自行动，如果是在战时，是要受到撤职查办的，严重的甚至要枪毙。
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第二点就是，他们的行为动机很有问题。尤其是阿云嘎同志刚回根据地，接着第二天就发生了这种集体动作，我深度怀疑这四个战斗单位在搞串联。”
“那目的是什么呢？”
“政委你问得太好了。据一连的一些同志反映，阿云嘎同志在回根据的当晚，去被其他三个连长拉去了二连的驻地，吃饭喝酒，一直到深夜，阿云嘎同志才离开。他们在密谋什么，我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我有一个推测。”
杜子夫脸上越来越不好看，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如果把他们的行动跟牛有田联系起来，那么就成立了。关于牛有田同志强暴良家妇女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牛有田和李寡妇的口供都是我亲自提取的，他们自己都供认不讳，这是铁案，谁也翻不了。我怀疑是他们四个单位合谋，有意煽动群众，给我们大队领导施压，想要免除牛有田的死刑。简直是胆大妄为！”
“你先冷静一下。”杜子夫出言安抚道，“我们不反对基于事实基础上的推论，但是千万不要信口开河。要相信我们的同志，相信我们的干部，是忠于党组织的。”
“政委，您还是太善良了。据有的同志反映，就在今天早上，侦察排的赵大虎带着战士给一些群众送大米、白面，这不是赤裸裸地收买民心吗？他甚至还找到村长，要了一块地，说要盖房子，给群众住。你们不知道吧，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动工了。不但有侦察排的人，还有一二三连的人。最严重的是，有的同志反映，侦察排的薛刚给各个连队，分别送了三挺歪把子，这是什么行为？私自挪用缴获的战利品，转送他人，这是绝对违反纪律的。为什么要送三个连队这么多机枪啊？难道是要加深感情吗？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这里面的水深的很。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山头主义，这还是八路军的队伍吗？我看都该关起来，挨个审问！”
“住口！”杜子夫一拍桌子，将桌子上水杯都震倒了，“鲁建中同志！我不反对你给同志们提意见，这是你的职责。但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不管是谁犯了错误，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主要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最后还是要团结他们，共同抗日嘛。像你这样乱扣帽子、乱打棒子，很容易冤枉好同志的。你像在处理牛有田的问题上，我们大队党委就很坚决嘛！是他的问题，他就跑不了。两天后就要执行枪决了嘛，白纸黑字，谁又能说出什么？照你的道理，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我就得把三个连长、一个排长都抓起来，挨个审问。他们不承认就要严刑拷打，非要问出点什么，是吗？鲁建中同志，肃托的教训还不够沉重嘛，那一套不能再搞了，会伤筋动骨的！现在的敌我态势非常紧张，说不定部队明天就得拉出去参加战斗了。没有了有经验的军事干部，我们能应付眼前的复杂局面吗？我们能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吗？”
鲁建中被批头教育了一番，本就肿胀的脸就越发不堪了。到底还是低头道：“政委，您别发火。刚才我是有点激动了，说了一些过头的话。但是，我对党是忠诚的，政委您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杜子夫将震倒的杯子拿起来，亲自给鲁建中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你对党绝对忠诚，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们都承认你是一个称职的政工干部。但是，在对待军事干部的问题上，你还缺乏一点耐心。他们跟你不一样，上过学，念过书，精通马列主义。他们都是从腥风血雨的战斗中走出来的，很多都是到了部队才学习文化的。你看阿云嘎同志，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开始独挡一面了。而且还利用养伤的机会加强了文化学习，现在都会写报告了。你看，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进步啊。所以说，不管是哪个干部出现了问题，先不要一棒子打死。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也是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嘛。”
鲁建中频频点头道：“是，政委，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杜子夫欣慰道。
在一边踱步的郑浩民忽然停住了脚步，一般涉及到政治问题，他不会多话。可是，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鲁建中问道：
“鲁建中同志，刚才我听你说了半天，各个连队的动态你是了如指掌啊，是因为很多同志都向你反映问题。我好奇的是，这些同志发现问题为什么不向我和政委反映呢？而只单单向你反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