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气阴冷干涩，草原上的风不似半年前那般劲吹，而是成了刺骨的寒风，刮着大地上的雪层。
不像羽村的变化那么大，平野镇的大路依然渐行渐宽，镇子口多了个小火炉，两个卫兵在抖抖索索烤火。
骑着马，柳羽径直进了镇子。
街道上的雪被清扫了，天色不算太晚，还有一些行人在街上闲逛，因为天冷地滑，人们在道路上小步挪移，一个个不可避免地衣服也加厚了，都换上了深色的外衣，与冷色的天空很是相配。
抬眼望去，两侧的房屋布局没有变化，只是所有铺子的门都紧闭着，非得客人去用力推门才能进入，各家房顶全落了一层雪，客人们用力拽动门扉，便会震得屋檐的白雪扑棱棱掉下来。
这是个宁静的小镇。
转过街角，柳羽看见前方围了小半圈人。
外圈的人十几人，都是普通镇民打扮，挎着菜篮、提着桶，被前方一个男人的讲话所吸引，路过的行人也偶尔驻足听着。
圈中心的石台上，那个男人站得高过其他人，正滔滔不绝讲着什么。
他相貌平平，身材不高，但讲话时中气十足，铿锵有力，时不时还会带上手势，显得很有自信心和感召力，周围的行人都在静静聆听其宣讲。
马蹄有些打滑，柳羽下马牵行，好奇地向那一小圈人靠近。
他听到了男人的讲话内容。
“至高神的意志传颂于这片大地，所有次神的话语都无法违逆祂的箴言！”
“祂告诉我，祂的使者和侍者已然降临，他们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外表，却天生具有至高神的伟力！我目睹过，他们自称领主，拥有各种神奇的力量！”
“他们可以凭空造物，翻山覆海！举手投足之间，就建造了雄伟的建筑，轻而易举地召唤无数的士兵和军队！”
男人手舞足蹈，时而握拳加强语气，时而挥手渲染氛围，周围人的情绪和认知，不知不觉地被他牵走：
“这听起来非常地令人恐惧，难道我们只能屈服于那份力量吗？！不！”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有一位传说中的大人，他也拥有不输于他们的伟力！而且他更加仁慈、博爱！”
“他解放了无数的奴隶，为奴隶们带去黎明的曙光；他建造了美好的家园，让他们安居乐业、免受饥饿；他还是银月商会的忠实合作者，被迪伦公爵待为贵宾，地位超然！”
听到这里，柳羽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石台下，有两个人适时捧说道：
“我知道！他叫柳羽！”
“北边有个村子就是他的地盘！叫什么羽村。”
手指点向两位听众，男人喜悦道：
“没错！正是柳羽大人！”
“是他为那些奴隶们带去了温暖，就连我也不例外，我自己就是那些奴隶中的一名，是他给了我们创造了衣食住行！”
“各位朋友，来信仰柳羽大人吧！他是所有饥寒交迫者的依靠和归宿！他的船只，将通往光辉的国度！”
语气愈发昂扬，男人终于结束了他的宣讲。
小石台阶下，早已围的水泄不通了。
男人的一句句话语极富感染力，让人们沉浸在了美好的摇篮中，“柳羽大人”四个字仿佛被附上了某种魔力，变成了人们心中的一座尊像。
不知不觉中，人们憧憬它、崇敬它……一种信仰，在小规模的人群中萌芽了。
围观的人们把男人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不断地询问着什么，似想知道摇篮中的细节。
整个街角愈发拥挤。
本就低调牵行的柳羽，显得不太起眼，他被人群挤到了外面，最后干脆挤过了街角，看不到那个男人了。
8级的柳羽无意伤害普通人，他想保持低调，这就准备离开了，心里对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是有所思索的。
看来，经过8个月的沉睡，平野镇的变化也不少。
方才那个男人，没什么印象，听那词儿一套一套的……他该不会是梅索培养的徒弟吧……
那老头儿竟然已经把我的形象，宣传到这种程度了么……搞得跟教派一样。
什么“无数奴隶”……明明就只有600人好吧。
柳羽一阵无语，知道这大概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含义了，他的形象俨然是一个救苦救难的神，而且这个传言还在不断发酵、散播。
如今已是散到了平野镇这个最近的地方。
这样也好，总归是正面形象，有利于吸引民众过来；
不过也有一定弊端，“解放奴隶”这个事儿细节很多，如果被太多人知道的太清楚的话，搞不好最后会传到星澜王城的耳朵里。
那样就太糟糕了。
“嗯，得适当限制一下民众的嘴巴，别把老底儿说穿喽。”
柳羽决定了，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太多。
这样想着，他继续牵着马，往人群外走去。
那一圈人围了不少，离开的也不少，有几个人也只是听个热闹，和柳羽差不多，听完就也离开了。
散开的人中，有两个白衣青年结伴同行，从柳羽身旁走过。
柳羽正在低头思索中，与那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二人的衣服。
那是玩家的初始服饰。
他们的衣服很单薄，且颜色为彻底的纯白色，与街上厚实深色的着装完全不同，看上去极为显眼。
也因为穿的少，那二人浑身冻得发抖，时不时搓手搓脸。
不禁地，柳羽向二人凑了凑。
等靠近后，他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这特么真的是游戏世界吗……老子都快要冻死了！艹！”
“谁说不是呢，连个初始武器也不给，这不是活受罪吗……”
——这二人居然真是刚穿越来的玩家。
有这么巧的事？
柳羽内心惊起一丝波澜。
按以往的经验来说，《领主飞升》一开局时，领主们降临的位置，通常都是远离NPC城镇的，且彼此之间也有一段不断的距离，等多数领地发展过几周后，领主们才会相遇，产生各种交集。
可是现在，两名玩家就在自己眼前，柳羽突然觉得有些猝不及防，这样随意的相遇方式，真是令他毫无准备。
因为柳羽的总面板上，可是一直刻着一个身份：NPC。
他至今都没发挥过这个身份的作用，甚至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而眼前的二人，正是最好的验证时机。
“得摸摸这些玩家的底细。”
按下心中波澜，柳羽牵着马，拉紧绒袍的衣带，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高调。
他一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周围的店铺，一边悄悄跟在了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