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多久?…
不知…
什么时辰了?…
不知…
这是七月几了?…
不知…
尘土泛起,连天飞扬,无边荒芜的大地上,只有一个身影,奄奄一息…
繁霜趴在地面,脸上除了石子划过的数道血口外,面色苍白,双唇干裂出血,浑身伤口无数,除了眼帘微微无力颤动着,他如同死去一般静止。
丘壑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空中:“那个交易,考虑的如何?”
“休…想”
丘壑暴怒吼道:“那就去死吧!!”
去死?…
只有我,可决定我的生死…
繁霜缓缓睁开双眸,十指深深的插入尘土中,用力撑起身子,艰难的站了起来,望向前方,摇晃着迈出了步子…
一步…
一步…
......
颤抖的右脚,刚刚费尽全力提起,又不由得立刻千斤落下,沉重的踏在地面。
此步一落,黄光再次显现,一面光罩再次迅速扩展开来!
繁霜,又一次陷入了鬼阵。
阵内阴寒,繁霜忽觉周围一片阴暗降落,侧头望去,只见…
自己肩旁的周遭,居然尽是腿脚,密密麻麻。
微微抬头。
无数条垂荡下来的红色长舌,空中摇晃,舌头上的唾液滴滴坠落,“啪嗒,啪嗒…”砸在地面。
再向上,无数个尸体被绳索悬挂在半空中,每个尸体的头颅都低低耷落着,阴森压抑。
但这些却不是尸体,那头颅上的眼睛分明在眨动,那吐着红色长舌的嘴角分明在狰狞的咧笑。
他们忽地纷纷转向繁霜,将他围在了中间,他们吐着舌头挥舞着双手,似乎,在邀请他加入这死亡群体。
此阵是,缢鬼阵。
刚看清局势,繁霜只觉脖颈间一阵剧痛,紧接着自己便无法喘息!而且正在不自主的,被一股力量强拽着向上移动!
顷刻间,便被高高悬吊…
昏暗的半空中,两个缢鬼披头散发,吐着摇荡的红舌,满脸狰狞邪笑,他们拎着黑色铁链的两端,死死的吊勒着繁霜!
繁霜挥出手中长鞭,用尽全力击向勒紧自己的缢鬼,可灵气用尽,他只将冰封无用的甩了出去。
冰封从繁霜满那是血丝的眼前,无力垂落,跌在地。
繁霜试图扯开那深陷脖颈的铁链,但指尖上已经渗出殷殷血迹,也未能松动分毫。
“冰…封”
眼下繁霜只有寄希望于冰封,可他已然不能呼吸,两个字从喉咙里呜咽着漫长传出。
地面上的冰封感知到了繁霜的绝境,跃然而起!却又,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它被一根红色长舌飞快的在鞭柄上打了个结,死死的拉拽!
瞬间,无数条满是粘液的长舌,伴随着“滋溜,滋溜”的作呕声,从四面八方疯狂缠绕而上。
它们在鞭身上不停的攀绕蠕动,冰封不停的挣扎晃动,鞭身上红舌的粘液丝丝垂涎。
红色长舌绕解而成的索柱愈来愈粗壮,冰封的反抗愈来愈微弱,微弱…
渐渐…
静止…
静止的,还有繁霜。
繁霜眼前的一切都已消失,只有黑暗。
没有了任何的嘈杂,周遭死一般寂静,唯有嗡嗡耳鸣和心脏急剧的垂死挣扎。
肺腑闷压的不堪重负,如同两面万斤石墙紧紧的挤压着,而石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脉中的血液急剧的充斥膨胀,身体就要爆裂成无数碎片!
冷…
感觉不到任何血液流动,身体的温热在一丝一丝游离飘散,远去的不只温热,似乎还有生的希望。
脖颈上的剧痛已经渐渐麻木,心脏的跳动渐渐虚弱缓慢…
此一生,繁霜从未感到过无能为力,从未知晓绝望是何滋味,可…
若有无能为力,那就是现在了。
若有绝望,那大抵也就是现在了…
繁霜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即将被吊死在这万魄阵。
灰暗的高空中。
悬挂着一缕毫无生机的青衣,随风悠荡。
这一刻,他已注定死去…
丘壑的大笑传遍高空,那笑,嘲讽而愤怒,响彻天际。
突然!
丘壑的笑声骤然停止!
一道红光划破黑暗!!
“砰!砰!”的暴击之声,接连响起!
随即,繁霜顿觉脖颈一松,径直坠落。
朦胧中最后一眼,是一道红衣身影,衣摆翩跹从天而降。
窒息了太久,迷迷离离中,繁霜感到自己在缓缓降落,又似乎看到有光闪烁在自己眼前,费力的挑起眼帘才发现那是一处印迹,在发出最后一次光亮后,它化成了一道安静的羽毛痕迹。
而这痕迹生在…脖颈,是一个男子的脖颈…
繁霜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颔,还有荡在眼前的他的几缕黑发。
自己这是在?…
偎在他的胸口,自己,正被他抱着。
抱着?!!
繁霜即刻清醒,立起依靠在他胸膛的头颈就要挣脱!
“到了…”,低沉的声音传来。
音刚落,繁霜的脚尖便触及到了地面。
对立而站,繁霜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他看清。
他眉眼纤长深邃,眸子里闪烁着繁霜读不懂的复杂,鼻梁高挺,双唇朱红,额前有两鬓黑发飘荡。他比繁霜高些,九尺有余,身材修长,腰间束有一带黑色蹀躞,双臂上缠绕着玄色护带,衣摆飞扬。
繁霜看着他,而他也在低眉注视着繁霜,许是风沙太大,他的双眼有些泛红,但却忽地弯起嘴角,笑着道:“芜愿,我叫芜愿”。
不知为何,繁霜感觉他笑有些勉强,仿佛他也从未笑过一般。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芜愿,很温暖,他面如暖阳,就连他的身上也有阳光的味道,但这光茫万丈却被繁霜冷冰冰阻挡,眼下的他只感觉自己离芜愿太近。
向后退了一步,繁霜才拱手自报名讳:“繁霜”。
芜愿听闻这两个字神色一怔,仿佛要说些什么,双唇微微颤抖了片刻却没有吐出半个字,只是一阵风吹过,他眼中进了风沙,所以那红化成了泪,闪动在眼底。
静立了片刻,未有言语的他却猛地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