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送去朱管家那里吧。”她靠在他的肩头，烛火摇红，他怀中甚是温暖。
“还是看看吧，你生孩子是大事。”眼下她即将临盆，老实了这许多时日，只能咬着她白皙的耳垂解解馋了。
“不看了，反正我也不打算用。”她如同一只懒猫一般伸手环过他的脖颈，在他胸前撒娇。明明是要做娘的人了，却不知为何更喜欢黏着他。
“不用？那为何……”
她笑的狡黠：“嫂嫂是个心软的，却不知我母亲的心思岂是因着我生孩子便能转变的？我只想每日这般安安静静的等你回来，是吵是闹我都烦，不如都丢给朱管家去收拾，左右侍奉我生产的接生嬷嬷我都寻好了备着呢，那日夜翎和栀香也都会守着我，你不必担心了。”
李骁煜叹了口气，她越是这般冷静，不将那些人的龌龊心思放在心上，早早的自己打算好一切，他便越是懊恼，自己连这些都不懂，还说什么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那我明日找朱官家，把这些人都送到老宅那边去吧，免得给你添乱。”他不知道他还能帮她做些什么。
“那日……你会在吧？”她扬起头看他，终于有了些女子生产前该有的担忧。
“当然！我就陪在你身边，一步都不离开。”
看他“傻憨憨”的模样，她伸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笑道：“血房不祥，你这个当爹的等在外面就好。”
他将她宝贝似的搂在怀中，窗外漫天飞雪，吹的院子里的树枝“咔咔”作响，可她却听不到，只在他怀中感受着那即将初为人母的快乐……
那金兽炭烧的正好，江檀将逸仙殿内的宫人都打发走，回头见官家拄着头，靠在臂枕上打盹，偷偷从袖口中抽出一个纸包藏于手心，佯装拨碳取暖，实则是将那纸包中的药散落在炭盆中。
待一切收拾干净后，他回过身，看着依旧熟睡的官家，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厌恶。只是这厌恶稍纵即逝，窗外风雪肆虐，江檀少有如此被忘神的来到窗边。
仿佛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苏宅外，他差点被冻死的那个夜晚，是一个儒雅少年救了他。那少年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缓带轻裘，翩翩俊逸，他知道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本想做个小厮一辈子跟在他身后一辈子就是，可他一个没根基没背景的五品官，哪里是这吃人的华陵城所能容得下的。
他想帮他，可自己都只是被人所救助的，倒是因着生的眉清目秀，而几次被公子哥们调戏时，让他找到了可以帮他的法子。
他不辞而别，毅然离开苏府，装作周边穷苦百姓入了那不见天日的宫墙之内。他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可他不后悔，即便是不能爬到那至高无上之人身边，他为了他搏过一世，亦是无怨无悔。
这么多年被打、被诬陷、被嘲弄、被逼迫，多少身边之人渐行渐远，他终是凭着记忆中的那个模糊少年印象撑了下来。
直到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立在官家身侧，帮他传递消息，助他一臂之力，一辈子的困苦都是值得的。
“不要……不要……”
江檀回过头，看着已经开始梦魇的官家，低下头看了看那炭盆，似乎还要再等上一会。
“放过我……放过我……”
官家的额头已渗出许多汗珠，他在梦中犹如被恶鬼遏制住了喉咙，虽挣扎，却如蚍蜉撼大树，只有被鱼肉的份。
江檀就站在他面前，却并不想叫醒他，让他多受些折磨，哪怕只是多了那么一瞬间也是好的。
“啊……”
许是那梦太过可怕，官家挣扎了几下竟自己醒了过来，全身颤抖，冷汗直流。
“官家……”
他醒过来的一瞬间，江檀即刻换了一副关切的面孔，抚着他的背问道：“官家可是梦魇了？”
官家哪里还说的出话来，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官家近几日都在烦心地震一事，一时心绪不宁也是有的。”
听着江檀如此波澜不惊的劝慰，官家摇了摇头：“朕梦到……梦到……穷奇，那是吞下世间万物的穷奇，它要吃了我，要吃了我！”
江檀瞥了一眼炭盆，见一切都已化为灰烬，于是笑道：“梦都是反的，更何况官家是天子，在上天之子面前，那穷奇只有俯首称臣的份。这些都是城外太虚观的崇阳道长讲经布道之时常说的，这位道长极为不俗，都说他是道德天尊转世……”
官家头痛欲裂，揉着额头懊恼道：“今日听那荣正说了那些双煞啊，恶灵的，朕心中也存了个疑影，听闻亲蚕那日有孔雀落于苏氏面前，当时朕只觉得是巧合，可如今昭霖如此痴迷于苏氏，难不成这苏氏真的是来毁我大燕的？”
“官家说的是真的？”江檀“惊愕”的捂住嘴：“那该请个高人试上一试啊！”
“高人？”
江檀用绢帕轻轻的拂去官家额头上的汗珠：“是啊，就今日官家梦到的，要不让太常所再卜一卦？”
官家摆了摆手：“且不说荣正早就是东宫的人，就说他那点能耐，当初严天师在时就被那个老匹夫拿捏，如今更是满嘴胡言。”
他起身的瞬间被一阵冷气包裹着，只觉得心都在颤抖：“朕不能再任由太子胡闹，若那苏氏真的命中不祥，或者有什么说法，自然要处置，可若是太子想得到她的一种手段，苏氏已嫁为人妇，为了太子的名声，朕也不能听之任之。”
他怔说着，却突然见西南窗外透过窗上的明纸，隐隐发着紫光。
“那是……”
江檀也瞧见了，赶忙跑出殿外，不多时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官家，方才是西南边不知为何漫天紫光，犹如菩萨降世啊！”
“是吗？”
待官家出去，连个毛都没看到，可单凭江檀那“虚张声势”的形容，倒叫他心中又多了几分犹豫不决。
“待明日太常所将这异象的卜卦算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江檀笑着搀扶官家回到殿内。
“不！”
见官家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江檀清楚，这一晚上没白忙和。
“你方才说城外的太虚观有个什么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