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他真死了吗？”
谢懿德看着瘫坐在石阶上的人，心中不忍地接话：“他也是为了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不，这些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他是真的死了吗？”
“死了。”
“怎么死的？”
“丑时被人发现用裤腰带悬在梁上的...太医验尸后说是亥时没的。”
“亥时？”林悠然眉头皱了皱，陷入思考般重复道：“亥时...那不是我们分别之后吗？”
“应是昨日送你回宫后...便自尽了。”
“我知道了...谢娘娘还专程跑来知会一声。”
林悠然说着又踉跄起身，冲眼前人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礼道：“恕小女不能送皇后娘娘，还请娘娘自行离去吧。”
被下了逐客令，谢懿德虽有心安慰却也只能先行离开。
然而走到一半，脚下却猛地怔住...
“怎么了，娘娘？”
“玉骨...你觉没觉得林悠然不对劲？”
还没等玉骨吱声，就被另一侧的暗影打断：“的确不对...那林贵人不仅自称小女，还行了未出阁的女儿礼！”
“不正常...走，回去看看！”
可即使脚下速度再快，也抵不过那火舌翻浪的速度...
储秀宫红杏出墙的娘娘死了。
她提前一日便在殿内撒好了火油，只需一根蜡烛便能轻易将整座宫殿烧个干净...
穆齐昭原是在紫宸殿内舌战群儒，得到这个消息后却突然噤声，惹得下头的臣工们也都不敢再有动静。
主要他本就是为了这二人才要争论不休，但此刻一个上吊，一个自焚...
倒显得他多管闲事了。
然还没等人缓过来，那捉奸的宫女也死了。
不过这回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满腔憋屈无处放的穆齐昭终于忍不住了，将怒火径直对准了那杀人凶手...
“姬满儿，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宫廷动刀？”
没错，杀人的正是那本该被幽禁在瑶华宫的永和公主。
此刻的她正被禁军围着，刀尖与身上尽是血色，看得出来搏杀过一阵...
匆忙赶来的谢懿德见眼前一幕，倍感疑惑：“你怎么在这？”
“她强闯禁军，伤了近十人...就是为了将这宫女灭口！”
听了穆齐昭的解释，谢懿德只觉潦草：“当事人都已自尽，她为何还要灭口？”
“天知道这人为何如此残忍恶毒！”
察觉皇帝震怒，众人纷纷下跪高呼：“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而那人也如解脱般忽的将手中刀扔了出去，不出一刻，她的周遭就挤满了兵刃...
生死之际，姬满儿却突然笑了：“不是我指使她的，是她自己对林悠然不满。”
呵呵...
穆齐昭满眼不信：“不是你还会有谁？她一介宫女为何会对林悠然不满？”
提到这姬满儿却突然愣了一下，在良久后蓦地出声：“杀了我吧。”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敢杀你？”
“你敢，所以我叫你杀了我。”
若说从前的姬满儿还有些气性，那么此刻便是了无生气。
很明显，她的求死是认真的。
穆齐昭也察觉到这股莫名的情绪，只得咬着牙开口：“林贵人与小顺子有失体面现已畏罪自尽，看在其认错诚恳的份上便不予牵连家门。宫女丛莲因妖言惑众...赐杖毙！其主永和看管不力，屡次犯错！自今日起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人...永禁瑶华宫！”
看着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谢懿德头一回没去管他，而是转头看向这头被控制住的人：“你为何要杀丛莲？”
“关你屁事！”
不对...
从前的姬满儿就算因为家门之恨也从未这般戾气，可今日是为何？
“你是因为...林悠然？”
本半信半疑的谢懿德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不然呢？还要我眼睁睁看着她白死？”
“你这副模样...倒与她不像是仇人了。”
“我何时与她是仇人了？”
被噎得说不出话的谢懿德轻咳一声：“照你的意思，丛莲是活该？”
“她死的不亏，不过...还有你！”
不等谢懿德纳闷，姬满儿便又质问出声：“我问你！你为何要将主理六宫之事交给林悠然？”
“本宫朝政繁忙...顾不过来。再说她本人也是乐意的。”
乐意？
姬满儿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让她统辖六宫所以她才被那贱婢惦记上的？”
“关本宫何事？”
“林悠然接手六宫事的第二日便出言嘲讽了丛莲，后宫中人个个见风使舵...他们以为林悠然不喜这人便克扣其份例，还动辄言语挑衅...这才让丛莲生了怨气！”
明白过来的谢懿德瞬间便抓住了重点，反问道：“丛莲为何会被林悠然嘲讽？又被嘲讽了些什么？”
见她面色一滞，谢懿德轻哼一声：“她身为你的婢女被嘲讽想来也只能是因为你的缘故。”
“是又如何！若是你统辖六宫...底下的人便不敢这般放肆！”
“多谢夸奖。”
谢懿德说着撇了撇嘴：“不过你别想把责任往本宫身上推！就如你姬家一案也与本宫无关！”
“你...”
姬满儿当然知道一切都与这袅袅婷婷的背影无关，可她也不知道该恨谁了...
随着瑶华宫的大门被人锁上，这人也终于瘫倒在地。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数十年前的一个冬夜...
“你没事吧？诶呀...你怎么受伤了？”
彼时的林悠然容貌青涩，宛如暗夜微光般治愈了重伤的姬满儿，也悄摸地走进了她的心。
得知林悠然心有爱慕之人后，怒火中烧的姬满儿根本不知道这股愤怒源自何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使了个最蠢笨也最无效的法子...
不过好在也算是让林悠然彻底记住了她。
不，是恨上了她。
那时的姬满儿觉得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会每日都来找上自己骂个几句，日子也算过得有趣，直到穆齐昭要回京...
她知道林悠然爱慕辰哥哥，于是她便使尽了法子将那神医与林家搭上了关系。
当然也免不了杀些人...
她倒是没什么所谓，只要林悠然能安稳入宫就够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手上早就染满了血...可这心尖上唯一的一点白却也被自己害了。
到底是命运弄人，早知这般她还不如早些认输呢。
说不准，还能拦住那总为爱疯魔的傻子...
因着宫中接连死人，当今圣上倍感痛心之时也要施恩于众，特下诏准许除皇后外的后妃都重回闺阁并许其再嫁。
直至这消息扩散后，众人才知晓原来他们的皇帝陛下竟然从未碰过这些女子。
感慨万千的同时也不免惹来许多艳羡的目光，高门嫡女的出身，风华绝代的容貌，才华横溢的气度还有忠贞不二的夫君...
一时间，谢懿德的名讳又响彻于大齐十八州。
然颂声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质疑万千...
“现国泰民安，帝后应为我朝延续香火。择嗣以承大统！”
“秦大人所言有理！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娘娘亦是花信年华，理应乘此壮年诞生嫡长...方能以慰先祖而固国本也！”
龙椅上的二人四目相对，都不免轻笑...
看来那汤药该断了。
“朕已知众卿之意，皇后与朕...正在努力中。”
见自家皇上那还算真挚的目光，众人也纷纷放下一颗心，高呼着“陛下与娘娘圣明千秋”。
“王公公怎么在这站着？”
正要出宫办事的暗影瞧见本该在跟前服侍的王全德正孤零零地立在红墙下发呆。
而那墙后...没记错的话应是小顺子自尽的地方。
这般想着，便也了然：“公公可是想小顺子了？”
“诶！莫提罪人，莫提罪人...”
话虽如此，可暗影却清晰地瞧见他眼底的哀怮。
估摸是因为今日朝上提到了皇嗣一事，便惹眼前这人触景生情了...
也是，回想当年王全德曾兴冲冲地告诉暗影说找到了替其送终之人时的模样，那轻快劲还恍如昨日，可今时...就已白发送黑发。
“虽说公公定会长命百岁，可若一朝走在了前头，还望公公莫嫌弃暗影是个女儿身...暗影愿给公公送终。”
？！
等王全德吃惊抬眼时，那人已经走了好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