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父在想什么呢？”慕容轩宇踏着欢快的步子进了院子。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鹿将军看向连廊的方向，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走了过来。
满满的书生气息。
慕容轩宇是慕容久久兄长的大儿子，比他的蝶宝还要大上一两岁，每次看到这个孩子，鹿将军都会想起自己的孩子。
“想你小姑姑了，想你弟弟妹妹了。”鹿将军叹了口气回答。
慕容轩宇看着鹿将军头上与日俱增的白发，眼眶发涩。
他狗腿子一般站在鹿将军身后，给鹿将军捏肩，说些宽慰的话，“小姑父，总有一天会找到弟弟和妹妹的。”
鹿将军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实情告诉给慕容轩宇，既然孟小蝶已经在幽州了，他们迟早晚要见面的。
省得突然见面，闹出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提前通一通气比较好。
“我可能找到你的弟弟和妹妹了，他们当年被杀手追杀，受伤后被一对善良的乡下夫妻收养，机缘巧合，与我相遇。
但是你知道现在幽州局势很不稳定，隔三差五不是刺杀就是暗杀的，以目前的情况，我实在不敢与他们相认。
你们也不要和她相认，我们都不清楚，自己身边有没有敌人的细作，我不想因为我的私心，让她处在危险的旋涡之中。”
慕容轩宇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小姑父，那弟弟妹妹会不会误会我们？毕竟他们是我小姑姑还没有成亲就生下的孩子，还有人说他们是皇家血脉，有些难听的话更加不堪入耳，如果我们不和她相认，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看不起他们的出生呢？”
鹿将军眼底划过一抹痛色，“轩宇，你说命重要还是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重要？”
慕容轩宇捏着鹿将军的肩膀的手顿了顿，郑重的回答，“命重要。”
“可是她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的家族怕蒙羞，才不认她？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姑姑未婚先孕这件事，慕容家主旁支一直是很唾弃的，他们认为小姑姑毁了慕容家百年清誉，乃是道德败坏之举，她的儿女不配进我们慕容家的门。”
鹿将军叹了口气，“轩宇，长大了，总要懂得取舍的。”语气里透露着心酸。
长大真烦！
有嘴不能说，啥都要取舍，都要憋着，烦死了！
慕容轩宇似在低语，似在呢喃，“明明是我们慕容家的嫡出，你们鹿家的嫡长女，嫡长子，可如今你们鹿家现在的嫡长女是鹿无双，她在白鹿山庄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贵，而我的弟弟妹妹却流落在外吃苦……想想心里就难受！”
慕容轩宇的话犹如刺在鹿将军心里的一根刺。
他何尝不心痛呢？
当年到底是谁买了杀手刺杀他的孩子。
让他们沦落在外的呢？
虽然他知道慕容久久是四王爷和他的生母害死的，太上皇已经把四王爷永久圈进，四王爷生母杀了，可是多年之后，还有人害久久的孩子。
到底是谁干的呢？
其实这些，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仍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暗中敌人一日不除，他闺女儿子就一日危险。
让他和他们相认，他配吗？
自己的未婚妻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保护不了，只知道保家卫国。
他真的不配为人父亲。
慕容轩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姑父，见他唉声叹气的模样，心里莫名一疼。
他的小姑父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为了保护国家，自己的小家却没了。
未婚妻死了，孩子丢了。
他这辈子都奉献给大晋朝了，可是老皇帝还不信任他，让他一生一世都守在北疆，谁人不知，北疆生存条件很差，这里大部分来的都是流放犯人，让小姑父一生一世镇守北疆，和流放北疆有什么区别。
“小姑父，你有没有后悔过？”慕容轩宇问的小心翼翼。
“后悔什么？后悔成为大将军？后悔保家卫国姑辜负小家？”
慕容轩宇等了半天，鹿将军终于回答了，“此生无悔，只是辜负了久久。”
慕容轩宇回过神来，问鹿将军，“小姑父，你刚刚说你可能找到弟弟妹妹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你的弟弟叫孟小嘉，在京郊的灵溪村，你妹妹叫孟小蝶，如今，她嫁给大晋九皇子——庄周了，就是我那顽劣的徒孙。
因为孟小蝶在战场上救了我，新皇把幽州赏赐给她作为封地了。”
“这关系有点乱，你让我捋一捋，那我妹妹等于嫁给伤害自己母亲仇人的孩子了。”
鹿将军点了点头，“可以那么说吧。”毕竟太上皇是间接害死了慕容久久。
慕容轩宇叹了口气，有些纠结，“那还是暂时不要认她了，我怕认她之后，她知道当年真相，左右为难。”
自己男人的父亲，是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给度量小一点的女子，能被逼疯。
不认，还能快活每一天，认了，难过每一天。
鹿将军拍了拍慕容轩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移令人压抑的话题，挖苦他，“你一个男孩子，手上力气那么小，你是在给我捏肩膀，还是挠痒痒啊？一个大男人，手上力气只够拿笔的，丢不丢人，你啊，不拿笔的时候，也下地种种田，锻炼锻炼身体。”
慕容轩宇不服气，“小姑父，拿笔杆子也有用的好不好，虽然我不能像你一样驰骋沙场，但是我能把你的英勇事迹记录下来，这样后人才知道你多好。”
鹿将军轻笑一声，“小心被列为禁书，然后被抓起来砍头，你以为写历史真相那么容易吗？”
慕容轩宇使了全部力气给鹿将军捏肩旁，“小姑父，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野史很容易在民间流传的，我就是要写一些民间的奇书，说好啦啊，不许告诉我祖父，要不然他得把我吊起来打。”
鹿将军轻笑，“老爷子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吃在念佛，修身养性了吗？怎么会把你吊起来打？”
慕容轩宇顿时泄了气，“我祖父是那种左手捻佛珠右手拿屠刀的狠人，你以为他真的修身养性了？不过是做给太上皇看的。”
鹿将军恍然大悟，赞叹道：“还是你祖父聪明，知道明哲保身。”
慕容轩宇沉默不语，要是早学聪明了，小姑姑就不会牺牲了，明白这些都是因为有血的教训，他的心里泛起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