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人狂的视线在他身上稍作停留后，就落到了他脖子上那条青铜狗链的另一端。
等到粦大半个身子都爬进书房后，牵着狗链的那只手，也出现在鄢人狂的眼中
熟悉的，白皙的手掌。
鄢人狂的心猛地一沉。
他内心之中，最不愿意相信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紧接着，五皇子顼牵着狗链，走进书房。
他的脸上，不再是之前那清澈、诚恳的表情，而是一种叫鄢人狂感觉很陌生的，略带嘲弄的阴冷笑容。
仿佛是一出一进之间，换了个人。
“为什么？”鄢人狂突然开口。
五皇子顼笑了笑：“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本来的我。那个畏畏缩缩，人畜无害，什么都不懂的我，只是你们想象出来的而已。
人啊，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在初次见到某个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给对方设定一个性格。
一旦发现对方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那么就会恼怒地认为对方变了，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
他们殊不知，别人一直都是这样，可笑的明明是他们自己。”
五皇子顼靠在床边，目光落在鄢人狂身上，似笑非笑道：“你也一样。”
这一刻的五皇子顼，让鄢人狂感觉分外陌生。
就如他说的那般，鄢人狂之前和他只是见过几次面，交谈的次数也很少，根本算不上深交。
所以鄢人狂对五皇子顼形象的了解，根本就不全面。
像是狗一样匍匐在地上的粦，这时候讨好地在五皇子顼腿上蹭了蹭。
五皇子顼却皱起眉头，露出极为嫌弃的神色，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脸上：“还不快把地上的饭菜给吃了！”
刚刚鄢人狂抓住那孩童的时候，将那木盘上的碗碟都打落在地上。
此时粦被五皇子顼呵斥，也不敢反抗，满脸委屈地爬到那些饭菜面前，小口小口吃着。
五皇子顼脸色一沉：“吃这么慢，想挨鞭子嘛！”
粦哆嗦了一下，顿时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食物里，如同一只真的饿急了的狗，呼哧呼哧吃着地上的食物，腰胯还扭动个不停，像是一只狗在拼命摇着尾巴讨好主人。
一指趴在地上的粦，五皇子顼对鄢人狂解释道：“他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怜？”
不等鄢人狂回答，五皇子顼就道：“其实他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救他，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背叛我的人。
任何人背叛我，都是对我的一种伤害。
而且越是亲近的人背叛我，那么对我造成的伤害也就越深。
这个家伙，从小照顾我，我的记忆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
其实内心之中，我早就将他视为了家人。
但结果呢，他为了那所谓的一点好处，毫不费力就被我三哥，哦，就是三皇子那个家伙给收买了，然后试图杀死我，并且假装制造成意外地样子。
毕竟五皇子顼嘛，大家都知道，从小体弱多病，死了也就死了，都不会有什么人关心和在意，最多就是听说的时候唏嘘一声。
唏嘘的内容，还是庄伯又少了个孩子，关注点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
所以你知道，他要杀我的时候，我有多心痛嘛！
但是谁让他只是个普通人呢？
而且还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我毫不费力地就反杀了他。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惊愕疑惑的神色。
啊哈，是了，那个神色，就和你刚刚看到我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五皇子顼似乎说到了兴头上，他又踹了一脚粦，示意对方将另外一滩汁水也舔干净。
“粦在活着的时候，经常和我说，他对我有多忠心。
对主人不忠诚的人，根本就连狗都不如。
杀了他之后，我就在想，既然你口口声声这么说，那我就让你变成一个人不像人，狗不像狗的东西好了。
谁让我有这样的能力呢？”
说话之间，五皇子顼手中的青铜狗链，表面浮现出一抹漆黑的光芒。
与此同时，他的脚下，黑色天阶纹章也浮现出来。
殓尸人！
鄢人狂目光一凝。
与此同时，被狗链拴着的粦身子颤了一下，挺直了进食，脸开始拉长全身长出长长的毛发。
不多久，他就变成了一只似狼似狗的动物。
这动物像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一样，眨着眼看到鄢人狂，吓得原地蹦了起来，脖子上的毛都根根直立，口吐人言：“鄢人狂！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五皇子顼。
再然后，它看到五皇子顼的面容，顿时愣住，那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在五皇子顼的脸庞和鄢人狂的脸庞上来回扫视。
不久之后，它结结巴巴道：“你、你暴露了？”
“不。”五皇子顼看着鄢人狂，摇摇头道，“是他自己发现的。”
“这怎么可能？”
“我也有疏忽。”
“哪里疏忽了？”
“我的阴童露出了破绽。”
随着五皇子顼这句话，被鄢人狂抓着的孩童，猛地用力一挣，用远超他那个年龄该有的力气，甩开鄢人狂的手掌，朝着那似狼死狗的动物跑去。
那动物瞪着眼，猛地将嘴巴张开到一个极为惊人的程度，将这孩童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五皇子顼道：“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了，毕竟诸神不出的纪元，我也没有想到，虚空之神的信徒，在没有神力的保护下，穿梭虚空竟然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以至于让你发现破绽。
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更加好奇了。
我的阴童，因为拥有不止一条性命，所以才可以穿梭虚空不死。
而你的话，是怎么做到连续两次也都没有死的？
你说你是单纯的运气好，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鄢人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五皇子顼这番话，等于是侧面证实了一件事：前去丹霞城袭杀的那个星启者，和他有着紧密的关系。
因为那个星启者，也拥有吞食别人生命力的能力。
“是你派人杀了青。”
“哦？你是说那个家伙？”五皇子顼摆摆手，“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尽量不要以其他。
因为他是我最初的作品，十分不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