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函清了清嗓子道：“臣以为，首先两国议和，却不重点讨论议和的条件，而在献女问题上如此投入精力，实属不妥。”
这一句话，不仅批评了在场诸多大臣，而且隐隐还有批评庄伯的意思。
不过庄伯似乎没有听得出来公羊函话语里的意思，因此点点头道：“爱卿说的有道理。”
“第二点。”公羊函铿锵有力道：“臣认为雍国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可全然相信。他们行刺陛下并未成功，但若祸心还在，那这献上的所谓女儿也是刺客，那我担心会对陛下相当不利。”
庄伯面沉似水，点头淡淡道：“爱卿此言也有道理。”
“至于第三点，则只是臣的揣测。此次两国议和，雍国不仅爽快答应所有条件，还主动献女，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所以臣更加认为他此次行为实属异常，很可能有其他目的，即便不是要对陛下第二次行刺，也是有其他阴谋打算，想借此遮掩。
更何况。臣最近听到悬羊城中的百姓中有一些不入耳的流言。”
在场大臣们都很疑惑，因为他们并没有听到什么什么流言。
感觉到隐隐的骚动，公羊函目光朝两侧一扫，那些刚发出响动的大臣，顿时全都静若寒蝉，没有人再敢发出声音。
庄伯倒是显得很好奇：“悬羊城中的百姓都在说什么？”
不过这一次，公羊函犹豫一下，道：“臣不敢说。”
庄伯皱了皱眉：“有什么不敢说的？说！本王不会怪罪你。”
公羊函这才道：“悬羊城中百姓都说，陛下遇刺，雍国小小边陲蛮夷之地，犯我宁王正统，但陛下不仅不出兵征伐，反而主动求和，显得软弱，有失国体，不仅让雍国小看，更引来另外八国鄙夷。
如若再这样长久下去，国将不国，王将不王。”
这话说完之后，整个朝堂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知道这番话的严重程度。
果不其然，庄伯的眼睛也眯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捏着黄金扶手的手背都青筋暴起。
公羊函急忙低头：“都是臣的错，臣不该说。”
庄伯胸口又剧烈起伏几下，这才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缓和，道：“朕说过朕不怪你，你不用担心。虽然百姓对朕有所不满，但是治国之道，他们又哪里晓得其中复杂，既然百姓不了解，那就也不用在意，也不要责怪他们。”
再度思索片刻后，庄伯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作出决定了。”
闻听此言，在场大臣皆面色一正。
公羊函也急忙挺直了腰杆，只不过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幅度。
庄伯继续道：“给使臣传令。既然雍国答应议和，且无异议，雍伯献女也为敬畏我庄国表现，所以本王允了。”
此话一出，公羊函刚刚翘起的微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虽然他极力保持平静，但是因为极度的羞恼，宽大长袍下的身子还是在不断地颤抖。
……
夜半时分，砰的一声，青铜酒杯被公羊函狠狠扔在地上，他觉得不够解气，唰的一声拔出一旁悬挂在墙上的剑，将那酒杯劈成两半，紧接着又一剑砍断了一旁的青铜灯柱子，口中狠狠骂道：“你这是把我当做山野间的猴子来耍吗？朝堂之上那么多大臣面前，你欲抑先扬，让我说出那番话，最后再狠狠一巴掌抽在我公羊函的脸上，真当我公羊函没有脾气，还是你嫌在位置上坐得太久太稳？”
“公羊大人，慎言！”不远处，今晚前来议事的大臣，准确说是公羊函的党羽，急忙开口提醒。
公羊函眯起眼睛，眸中闪烁着寒光，望着眼前这属于自己羽翼下的团体，此时大概有十多人在场。
而在庄伯返回悬羊城之前，这里的人数超过三十，几乎占据了朝堂的一半。
公羊函冷哼一声：“难道我刚刚说的话，你们这里有人打算传出去，甚至传到庄伯的耳中吗？”
面前众人急忙摇头，摆手否认。
“不敢！”
“绝对不会！”
“谁要是这么做，第一个就杀了他！”
看到众人如此表态，且毫不犹豫，公羊函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不过一想到今日在朝堂上被庄伯故意羞辱的表现，他又重重将剑甩出，唰的一下戳在了案几上，让在场众人背后冷汗涔涔。
重新在软垫上坐下，公羊函的手指在案几上有节奏地敲打着：“看来和我所料相差不大。庄伯对我已经心生不满，此次刺杀他估计也怀疑我参与其中。”
这些话之前都只是众人的猜测，但今时今日由公羊函亲口说出来，程度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该如何是好？”有人问道。
“怕什么？”公羊函冷笑一声。
在场大臣苦笑，心道你公羊家族底蕴深厚，势力极大，你自身又是庄国重臣，庄伯不会动你，你当然不害怕。
但是他要杀我们那可是轻而易举，只需要嘴皮子上下一动的事情。
不过这话没有人敢当场说出来。
公羊函继续冷笑：“庄伯如果真想动我，除非他能找到一个能与我抗衡的人，他本人是绝对不敢亲自动手的，那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但你们现在放眼朝堂，放眼整个悬羊城，甚至细数一下十二城的镇守，有人和和我公羊函抗衡的人吗？
你们不想想，甚至就连唯独听命于庄伯的狩灵卫，现在他们中的高层在我面前不也俯首帖耳。”
公羊函此话说得极为猖狂，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又让他们觉得理所应当，感觉应当如此。
公羊函眯着眼睛继续道：“今夜的事情，只是庄伯对我的警告，同时也是对其他臣子释放的信号，但我绝对不会就此罢休。既然如此，那我也需要展现我一点的影响力。
城中百姓不是没有说过国将不国，王将不王吗？
既然如此，我们就让悬羊城内的百姓真的这样说，再安排一些百姓进行闹事，原因就是认为庄伯被刺，却还如此软弱，主动求和，所以心生不满。
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安排了。
记住，一定要做得干净，就像是百姓自动请愿那样，不可以查到我们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甚至就连你们家眷的身上都不可以，明白了吗！
要是谁拖了后腿，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