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你先别走。”
年中小测结束之后，一众沈氏后进正要散去，那个先生却又叫住了沈渺。
沈渺只得停住脚步，任由一众幸灾乐祸的视线又盯上了自己。
“先生，有什么事吗？”
族学先生也姓沈，不过却是散修出身，和沈家硬攀上的关系，被聘为塾师。
这人五十多岁的人了才炼气七层的修为，讲学水平也是一塌糊涂。
他的作用就是教授沈家一些资质很差，没什么前途的子弟。
各房的优秀后进只是在族学挂个名，根本不会让他来误人子弟。
“沈渺啊，你现在住在族学后山的堂舍里吧？”
沈渺本能地感到事情不对劲，但还是回道：“正是，在黄字乙字号。”
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样，从明天起你就搬回去吧。堂舍还有别的用处。”
沈渺大惊：“这是为什么？”
要知道，天地之间的灵气分布也是极不均匀的，有的地方浓郁，有的地方稀薄。
在一些造化所钟的名山大川，浓郁的灵气会练成一片，称之为灵脉。
修士在灵脉中修行，自然是事半功倍。
像沈家所在的落霞山，也是一个较大的灵脉。
但是灵脉之中，灵气也有多寡。
族学所在的赤霞峰在落霞山诸山头中也是名列前茅，这是家族给后进子弟的福利。
而沈渺的家在山脉边缘的白霭峰，灵气浓度非常靠后。
回到那里去住，沈渺本已出问题的修行必然是雪上加霜。
这一点沈渺决不能接受，他抬起头，盯着族学先生说：
“不知弟子有何过失？竟然要被赶走？”
那塾师毫不客气地说：“那么好的地方，你占着也是浪费，不如让给别人。”
周围也哈哈大笑。
“先生说的好！你这废材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那么好的灵气你也吸不进去，在哪不一样吗？”
“又不是没给你机会，可是你不中用啊！”
“都让你住了一年了，也该让出来了。”
说着说着，几道贪婪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族学后山的堂舍，那可是一块肥肉啊。
沈渺真是气炸了。要知道当初族规白纸黑字写着，筑基修士的子女成年以前可以永久住在赤霞峰的。
沈渺父母尸骨未寒，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渺还要争辩，那塾师大手一挥：“就在昨天，三老爷召集其他几房的老爷们修改了族规。”
“但凡是考核两次不过的，一律要离开，回家反省，以为惩戒。直到再有进步为止。”
“还有这事？”沈渺大惊，昨天刚改的，这分明是针对他！
“筑基修士的子女也要照此办理。”塾师补充道，“这事儿大爷是同意的。”
“他当然同意！”沈渺心中大骂不已，“他的子女早就送进澜沧宗，根本不在家里了！”
可是事已至此，沈渺已经根本无力反抗了。
他正要点头认命，那塾师却丝毫不在意沈渺的反应。
只见塾师一拍手，几个伺候堂舍的仆役提着一个破布大包裹走了上来。
“渺少爷的东西在下已经让人帮你收拾出来了。”塾师笑道，“还不让渺少爷清点一下！”
仆役把包裹往地上一丢。被褥蒲团、锅碗瓢盆、换洗衣物等生活杂物都滚了出来，像垃圾一样散落了一地。
围观的人顿时又是哄堂大笑。
沈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这一下，不下于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他脸上。
“现在不能翻脸，现在不能翻脸……”沈渺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但是他还是在心中狂喊着，压制着。
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四层修士。没有族规保护，就是眼前这个塾师都能打死自己。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将那些生活杂物收进自己储物袋里，然后深深看了塾师一眼，转身离开。
夕阳西下，沈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落寞地走下了赤霞峰。
在回家的路上，沈渺遇见了不少熟人，却没有得到一句安慰的话，冷嘲热讽不断。
虽然一路上都没有低头，但是回到白霭峰的家里时，看着熟悉的桌椅摆设，回想起当年父母健在时的情况，沈渺终于忍不住，关上房门就呜咽起来。
虽然他是个穿越者，但是沈永廉夫妇十余年的倾心养育，让他早已将其视为亲生父母。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家中，睹物思人，怎能不感伤？
况且这一年来，独自在族学那个充满恶意的地方直面唇枪舌剑，沈渺一直紧绷着神经，心力交瘁。
回到自己的家中，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竟然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似乎有一轮圆月冉冉升起。
乳白色的月轮中，一个血红色的影子浮现，拉出一只利爪，抓向沈渺的脑袋。
血爪入脑，顿时是一阵剧痛，仿佛是插进脑子，绞动脑浆一样。
沈渺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但是眼睛却丝毫也睁不开，仿佛这一场噩梦永无醒来之时。
血爪蠕动、收缩起来，圆月中的血影慢慢放大，渐渐清晰，显现出人的轮廓。
“咕噜”一声，仿佛是从水井下被拉扯出来，一个狰狞的血红身躯浮出血月，像稀泥一样注入自己的脑子里。
沈渺感觉到，自己脑中多了很多凶残暴戾、不属于自己的思想。
“难道是夺舍？！”他惊恐万分，却依然是连清醒过来也不能。
就当血红身躯就要完全离开圆月的时候，乳白色的月光突然变成耀眼的银光。
血影哀嚎一声，以数倍的速度被吸回了圆月之中。
沈渺脑中一空，那些凶残暴戾的想法消失不见。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终于清醒过来。
就看见家中墙上，有一团闪烁的银光，过了一会儿才暗淡下去。
竟然是一面铜镜。
“难道是这个东西？”沈渺大奇。
他这才想到，这个镜子似乎之前从未见过。
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沈渺小心翼翼地走近那面镜子。
它看上去平平无奇，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就是一件集市上就能买到的凡物。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闪烁的银光，沈渺怎么都不会注意到这件东西的。
“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沈渺闭上眼，过去他在这个房子居住的情景迅速翻动起来。
“啊！”他猛然睁开眼睛。
这面镜子竟然是父亲重伤而归之后才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