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裴朗上马以后，周围的目光全都似有似无地看了过来。
万千视线中，真正为他开心的只有一个。
裴朗拉着缰绳，安静垂下了眼睛。
那匹马很快便疯了起来，疯了一样地往前面的林子中冲进去。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裴朗拉着缰绳回头看向裴钰，神色格外冷静。
原本有些惊慌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喊出声来。
25.
那匹马带着裴朗横冲直撞，疯了似的冲进林子，好像怎么都不会停下来。
周围的风声呼啸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裴朗才下了马。
他已经到了林子深处。
这里是皇家猎场，里面什么凶狠野兽都有，但他一点也不怕。
他按照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往出走，皇家猎场很大，直到走到天黑，他还是没有走回营地。
晚上不易赶路，就在裴朗准备找个地方歇下的时候，前面亮起了火光，有人在喊五殿下。
裴朗站在树下，隐匿在一片漆黑中，安静看着前面那片火光。
裴安他们安排了一匹会发疯的马给他，然后又让人来找他吗？
他们没这么好心。
他安静看着，直到那些人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到了他们的脸。
骑着马跑在最前面的，是上次他和裴钰罚跪时替他们求情的那位老将军。
26.
老将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裴朗回去了。
天色实在太晚了，他们回去的时候整个营地静悄悄的，几乎都睡了。
裴钰还没睡。
他眼睛红红的，好像很担心。
27.
裴钰说，他和那匹马冲进林子后，立刻便有人禀告了老皇帝，老皇帝叱骂了一阵，并没有派人去找。
裴安他们陆陆续续回来，听说他进了林子以后，连假模假样的关心都省了，个个高高兴兴。
最后，是裴钰看天实在太黑了，有些熬不住了，才去求了那位老将军。
裴朗脸上还带着刮伤，他坐在营帐中看着裴钰。
弟弟红着眼眶问，“兄长，你一定要骑马吗？”
一定要吗？
哪怕知道会有危险，也一定要吗？
一定要。
不只是骑马，还有读书。
哪怕明知去国子监读书会被欺负，也一定要去，哪怕明知道骑马会有危险，也一定要学。
因为他知道，不读书不学骑马，真的如了裴安他们所愿，他这辈子，可能就会一直这样，一直被欺负了。
只是被欺负而已，不会死的。
他赌裴安他们还不敢弄死他，也不想弄死他。
死了，就没意思了。
28.
裴朗看着面前那只雪白的猫，手指有些颤。
小猫只有小小一团，尾巴有些脏地缩在角落里，顶着两只耳朵轻轻弱弱地叫着。
裴钰站在裴朗身后盯着它，小声道，“兄长，你真的要……要把它杀掉吗？”
这是裴英的猫。
最近宫中人人都知道裴英得了只猫儿，十分喜爱。
不过这两日猫儿丢了，裴英的人到处找，都快将宫里翻了个底朝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是猫跑进了永怀宫。
29.
裴朗握着那把被磨得明亮的刀，缓缓朝着角落里那只又白又小的猫儿伸出了手。
那只猫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着眼睛朝着他叫了起来。
裴朗一看到他的眼睛便想到了之前被裴英分尸的那只猫。
那只猫临死前，也是这样叫的。
他的手忽然抖了起来，手上的刀甚至都有些拿不稳。
裴钰忽然拉住了他，“兄长，别。”
“不要那样对它，你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吗。
30.
裴朗放下了刀，但对方却没想着要放过他。
刀刚刚被放下，他们身后便传来了裴英的笑声。
“哈，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他带着一群人笑着从外面走进来，自下而上地打量他们，“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啊？”
奄奄一息的猫儿还缩在角落里惨叫。
裴朗这才意识到，这只猫并不是走丢。
裴英这样受宠，他的宠物自然也是有专人照顾的，怎么可能会走丢。
这是个局。
若是这只猫今日真的死在了这里，恐怕他们也不会好过。
裴英淡淡扫了一眼地上那只蜷缩的猫儿，甚至懒得弯下腰去抱，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立刻有人上前，将地上的猫儿抱了起来。
他这才抬起眼睛看向裴朗，道，“长华殿有宴，现在去。”
不说是什么宴，也不是在同他们商量，而是在通知他们现在去。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没有今日的事，这宴也是鸿门宴，更何况出了这样的事。
31.
长华殿坐了满满一屋子。
有公主皇子，也有世家公子。
见他们进门，坐在里面的裴诚便立刻向身边的人介绍道，“这是我五皇弟和六皇弟，他俩的母妃就是舞姬出身。”
裴朗步子微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看向了裴诚身边的人。
是个从前从未见过的人，不过穿着华贵，裴诚与他说话的时候还隐隐有讨好之意，想来身份地位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六皇帝，来。”说罢，他便抬起手，朝着裴钰招了招手，“这位是乔天师，来和天师问好。”
那位乔天师看了过来，目光落在裴钰和裴朗身上，神色倒是没什么不对，也没有宫中其他人看他们那么不友善。
“原来是五殿下和六殿下。”那位乔天师开了口，话说得倒是格外客气。
但他身边的人却一点也不客气，笑着道，“六弟初见天师，不如给天师跳个舞助助兴吧？”
偌大的宫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有人低下了头不敢说话，有人端起茶盏和酒盏看了过来。
裴钰哪里会跳什么舞，他站在原地，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六殿下难不成不愿？”那位乔天师看着裴钰，再次开了口。
裴诚的声音也落了下来，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六弟，天师可不是你能得罪的人。”
“不就是跳个舞吗，还不快点。”
裴钰脸色惨白惨白，正要上前，便听到身旁的裴朗冷冰冰道：
“他不会，我替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