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淡淡望了贺阙一眼。
“你不敢？”
“卑职、卑职……”贺阙结结巴巴。
正元帝收回视线，“你若不敢，那也罢了，你退下吧。”
贺阙呼吸一滞。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他此时若退下了，此生怕是彻底无望了。
他当初因为投靠正元帝，已经不容于贺家，如今处境已然尴尬，如果再被正元帝厌弃，他的前程彻底无望。
“陛、陛下……”
正元帝看也不看他，只望向旁边的内侍，“去唤……”
贺阙一个激灵，慌忙跪倒在地。
“奴才愿意为陛下孝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正元帝垂眸，定定望着他，“你当真愿意？”
“愿意，奴才愿意！”
“那你便去吧。”正元帝淡淡的道。
贺阙虽然满心焦灼，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慢慢退了下去。
正元帝目送他的背影，淡漠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人在权势之前，果然容易疯狂。
“来人。”他道。
一个内侍恭谨上前。
正元帝道，“你去奕王府宣旨，着云墨等人入宫休养，请何先生一道入宫，替皇后诊治。”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冷酷，“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内侍脊背生寒，忙应了声，“是！”
“朝晖殿……”正元帝又沉吟不语。
内侍不敢说话。
如今朝晖殿那边的殿门窗户都已经关上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万一真的耽搁了，怕是真的救不回了。
正元帝望了眼内侍，忽的道，“云染风在宫里人缘颇好，你可想救她？”
这简直就是送命的问题。
内侍哪敢多言，惶恐跪下，“奴才忠于陛下，从不敢自作主张！”
“是么？”
正元帝唇角微扬，意味不明，他的视线落在朝晖殿的方向，淡淡的道，“既如此，是生是死，全凭她自己了。”
话音落下，便见着前方有人奔过来，却是柳大监，柳大监匆匆行礼，“回禀陛下，九公主在宫外叩门，说要回宫。”
“荣华？”正元帝目光微动，显然是有些诧异，“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回来了？”
“老奴不清楚，但宫门口的守卫说九公主脸色不大好，瞧着仿佛身患重病的模样。”
柳大监飞快望了眼正元帝，迟疑了下，还是道，“陛下，可要让九公主进宫？九公主在宫门口闹的动静不算小，这天也快亮了……”
先帝膝下皇子公主并不少，可如今皇子死的死走的走，便是几位公主都离了京城，如今九公主重病回宫，让人也不由自主的唏嘘。
柳大监又道，“九公主还道，若今日不能入宫，她便、便撞死在宫门口。”
“她胆子倒是愈发大了，好好一个公主，却学的跟泼妇一般，不用说，必然是跟云染风那等泼妇学的。”
“那……”
“身为公主，不思社稷，却夜叩宫门扰乱民心，何等荒唐。”正元帝淡声道，“罚她去宗庙跪着吧，跪足七日，方显诚心。”
柳大监霍然抬眼！
跪足七日，寻常人都不一定能支撑的下来，以九公主这般身体状况，这不是要了九公主的命吗？
“你有异议？”正元帝淡道。
“老奴不敢。”柳大监急忙磕头，正元帝却看也不看他，起步走入雨幕之中。
正元帝的背影颀长而孤绝，笼在雨幕之中，让人看着，没来由的心中发凉。
他走出极远，柳大监才敢抬起头来，望着正元帝的背影，又望向头顶笼罩的黑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喃喃低道，“……要变天了吗？”
乌云密布，暴雨将至。
已经奔出城外的叶慎心口没来由的一惊，猛地回头，望向远处几乎已经看不见轮廓的城墙，不由自主的勒紧缰绳。
他真的能离开吗？
万一、万一这期间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前方突然传来急匆匆的马蹄声，他霍然回头，却见一行人往这边奔来，来人都是一身黑衣，直接将叶慎团团围住，叶慎心口发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一语不发，直接扑上叶慎，手中长剑在雨幕中泛着凛冽的光芒！
叶慎瞠目结舌，下意识就往回奔，但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便是逃跑都比来人要慢上不少。
就这么一会功夫，那些人已经追上叶慎，为首那人猛的扬起手，长剑直接刺向叶慎要害！
叶慎身体发僵，一时间竟动弹不得，绝望之下，只能闭目等死！
可他死不打紧，荣华千辛万苦找到的东西，也付诸流水，全部都成了一场空。
不行！
一股不甘猛的涌上心头，叶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往下一扑，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一剑，重重扑倒在地，旋即便觉得胸口剧痛。
身为大夫的直觉告诉他，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了，肋骨断了不打紧，他痛的已经再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他绝望闭眼。
是他对不起荣华，也对不起大隶。
念头还未转完，只听身后锵的一声，一支长剑竟贴着他的面颊而立，削掉了他一撮头发。
再然后，有人自身后拉起他，笑容爽朗，“叶太医，受惊了，亏得您刚才躲了一下，否则我等真的来不及赶到。”
叶慎呆呆的望着眼前这几个风尘仆仆却精明干练的男子，楞了下，忍不住道，“你们是……”
似乎是有些眼熟。
“属下是弈王殿下身边暗卫追云，特地奉命回来保护王妃等，只是还没想到会遇见叶太医您，您这是怎么得罪这些人的？”
追云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望了眼身后那些黑衣人，黑衣人都已被制服，但那些黑衣人分明都是死士，就这一会功夫已经纷纷殒命，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追云皱眉。
这些人身手不凡，可都不是普通人，怎么就追杀起叶太医这么一个寻常太医起来。
叶慎却如蒙大赦，一把抓住追云，“你在这里，那殿下呢？弈王殿下在哪里？我有急事要见殿下！”
“殿下还在北疆，不曾归来，我们几个人也是奉殿下之命回来保护王妃的。”
追云忍不住皱眉，想着这位叶太医是不是被吓傻了，他刚才说的那么明白，怎么他好像听不明白一般。
“什么，殿下没有回来？”叶慎变了脸色，“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