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暝薄唇抿的更紧。
他自然是不惧于镇守北疆，而且镇守北疆，于如今情势而言，对他已经是最好的优待。
萧瑾恒之前那般劳师动众，又是喊打喊杀，如今却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前后反差之大，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蹊跷。
萧瑾暝没有说话，云染风却开口了，她微微一笑，“皇储这般做，就不怕朝臣指责你放虎归山？镇守北疆，可不是他一人而已，哪里还有五十万大军，你就不怕萧瑾暝去了北疆，转身就领着人回攻大隶，夺了你的江山？”
“他若想夺江山，何必要等到此时？只要毁了遗诏，他早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上皇位。”
萧瑾恒笑道，“我与瑾暝兄弟一场，我自然知道他的人品，他从来都是置江山社稷于个人之上，如果他突然反悔，我也认了。”
顿了顿，萧瑾恒又苦笑道，“自然的，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去北疆，便是去蜀地，让他自此做一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可如今北疆动乱，北戎柔然来势汹汹，若无人坐镇北疆，秦简秦九虽有才干，却也无法鼎立门户。”
云染风目光一闪。
她不得不承认萧瑾恒说的有几分道理。
秦简等人虽是将才，到底少了几分魄力，否则当初乾康帝也不会重新重用云墨。
萧瑾恒支撑着自床榻上起身，旁边人下意识想起去扶，却被萧瑾恒推开。
萧瑾恒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萧瑾暝身前，沉声道，“北疆若破，北戎柔然便能长驱直入直抵京城，云元帅若不能醒，大隶怕是也无人能够阻挡，到时候大隶国破，我与你都无法面对大隶列祖列宗。”
“八弟，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窦，也知道你怀疑我背后有算计，但如今情势紧急，还请你为大局着想！”
萧瑾暝好一会没有说话。
云染风也没有开口。
事关国家大事，事关北疆，她更不能随意开口了。
萧瑾暝回头望了她一眼，黑眸里全是复杂意味，但那复杂渐渐褪去，便是如磐石一般的坚忍之色。
云染风心里叹了口气。
她大概知道萧瑾暝会如何选了。
她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我与你一起。”
“这不行。”萧瑾暝微怔，眼底又惊又喜，理智却逼着他拒绝，“你不能去。”
“正好我想去柔然一趟。既然谁也不知道何时能找到齐心芷，既然这种蛊毒出自柔然，说不得，柔然便能有解药。”
云染风解释道，想起什么，又一笑，“而且我若留在京城，说不得便成了皇储的人质，到时候他说想杀便杀，说想害便害，你远在北疆，鞭长莫及，如何能救我？”
云染风言笑晏晏，其实就是兜头给了萧瑾恒一顶大帽子，听的萧瑾恒哭笑不得，萧瑾恒道，“怎么，在郡主心底，我便是如此不堪信任之人？”
“皇储还想希求我的信任？”云染风故作诧异，“你觉得可能吗？”
杀也杀过，害也害过，再想伪装彼此是纯白无垢的白纸，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饶是萧瑾恒也呆了呆，随即苦笑，“郡主果然好言辞，在下着实自愧不如。”
他又转头望向萧瑾暝，“八弟，如何？”
萧瑾暝握紧云染风的手，云染风抬头对他嫣然一笑，萧瑾暝的心更定了几分，他望向萧瑾恒，“我去北疆。”
“好！”萧瑾恒大喜。
“但我有个条件。”萧瑾暝道。
“你说。”
“我要带染风以及云元帅等人一道去北疆。”
虽说萧瑾恒口口声声要信任，但萧瑾暝也觉得将染风他们留在京城并不安全，既然如此，不如带他们一道去北疆。
北疆虽是战场，但都是真刀真枪，至少干脆利落，而京城里人心复杂，情势诡谲，比真正的沙场更险恶几分。
他确实不放心她留在此处。
萧瑾恒微微一哂，“八弟你当真是不信我。”
“如何？”萧瑾暝面色平静。
“你既如此说了，我自然只能同意，只是这一路奔波，怕是于病人身体并不好。”萧瑾恒想了想，“既如此，我便让何先生与你们一道去。”
何先生恭恭敬敬的站出来。
萧瑾暝望了他一眼，也知道这是萧瑾恒安排下的人手，不过他既已决定去北疆，想也知道必然有许多人密切注意着他的动向，细作奸细必不可少。
“可以。”
萧瑾恒似乎是松了口气，立刻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即刻让人起拟奏疏，再过两个时辰，便是大朝会，到时候我便封你为镇北王，驻守北疆。”
云染风目光微动。
这么快？
萧瑾暝却似乎是习以为常，问道，“何时出发？”
“事关边疆安稳，自然是越快越好。”
“好。”萧瑾暝也不废话。
“好兄弟！”
萧瑾恒大喜过望，伸手便要去拍萧瑾暝的肩膀，萧瑾暝却是退后一步，俊美冷硬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虽说他已决定去北疆，只是这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不代表他当真与萧瑾恒依旧如当初那般，相互扶持。
有些情谊，一旦破了，便再无修补可能了。
萧瑾恒望着自己落空的手，像是想起什么，随即自嘲一笑，“都说帝王是孤家寡人，我如今不过是皇储，尚未完全是帝王，已然是孤家寡人了。”
云染风听的分明，忍不住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萧瑾恒做了这许多事情，他居然还好意思自怨自艾，这位皇储的脸皮，未免太厚实了些。
既然达成协议，萧瑾恒再伤重，也得尽快赶回皇宫，好在软轿都是现成的，一路抬下去，倒也方便快捷。
云染风是被萧瑾暝带下去的，两人到山下时，萧瑾恒的软轿也刚到山下，相比较云染风被护持的妥当，即便萧瑾恒是皇储之尊，也免不了颠簸之苦，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几分。
他们下来了，云墨等人却还没有下来。
毕竟人数众多，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够全部下来的。
风雪已停，天边已经现了鱼肚白。
萧瑾恒掀开帘，“八弟，大朝会就快到了，我们先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