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风心口也跟着一酸。
她虽不是原主，可她这身体毕竟是原主的，或许是原主还残存着些微意志在她身体里，所以云染风虽然能体谅云墨，可看着柳氏交代的认罪书，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怨怼云墨。
如果不是云墨糊涂，明明身为一家之主，却管束不了柳氏与云染尘，让原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受那么的苦，最后连性命都葬送了！
可当她望着云墨悔恨的苍老面孔，心口某一处隐隐松动，像是有什么情绪破冰涌出，她脱口而出，“阿爹。”
云墨还没反应过来，云染风先怔了怔。
这不是她惯常对云墨的称呼。
可几乎是同时，她脑海里掠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碎片，碎片里原主或笑或闹，都是冲着更年轻些的的云墨在叫阿爹，带笑的眉眼里满是崇敬与敬仰。
原主是真的欢喜云墨这个亲爹的，即便他常年征战在外，即便他给她找了柳氏这么一个后娘，即便她心里有再多怨愤，可也是真正崇敬云墨的。
所以，这一声阿爹，是原主残存的情绪吗？
云染风按住胸口，心里低道，“你原谅他了吗？”
她的胸臆中满是温暖潮湿的情绪，那最后一点怨怼也在这一刻间不翼而飞，像是也随着那声‘阿爹’也彻底消失了。
云墨终于也反应过来，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搂住云染风，“阿爹在！阿爹在！阿爹对不住你，是阿爹错了！”
云染风拍了拍云墨的肩膀，却也没说什么，只任着云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她慢慢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天际。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却有柔软的风掠过脸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轻笑了声。
笑声清脆，仿佛是原主的声音。
柔软的风穿堂而过，向远处掠去。
自由而肆意，一如她最希冀的人生。
云染风不觉眼眶发红，喃喃低语，“走好。”
几条街外钦天监内，自打回了钦天监，便一直都在观星楼的斐然忽的抬头望向天空。
端茶的童子也不明所以的抬头，却见头顶碧空如洗，天空湛蓝，看不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他忍不住道，“少卿？怎么了吗？”
斐然望着天空，伸出手，似乎是感知到那已彻底离去的风，琉璃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他敛下眸，“如今钦天监何人管事？”
“正使前几日病了，一直都不曾起身，如今钦天监里的事，都是常副使管着的，前两日常副使还看出帝星闪耀的事，陛下龙颜大悦，赏了钦天监好多东西。”
童子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望了眼斐然。
众人皆知，斐少卿是天才，正使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可自打他这次去了一趟夫子城，回来之后便总是牵扯入许多事情里，还为着瘟疫一事得罪了陛下与六皇子，所以他这次一回来，正使便罚他入观星楼自省。
本以为待斐然自省完毕，依旧是钦天监里最受人瞩目的少年天才，谁也没想到不过几日功夫，一直视斐然为接班人的正使会突然生病，一直不声不响的常副使反而成了钦天监的掌事人。
斐然点点头，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童子呆了呆，下意识去拦，“少卿，正使说您要在这里观星，直到您冷静下来为止的！”
斐然淡淡扫了眼过去。
他从来性子温和好说话，便是待奴仆都是极好的，所以童子才敢大着胆子去拦他，可斐然这么扫一眼过来，眼神清淡却又锐利，仿佛含着雷霆之势的风云，虽然不声不响，却让人心生畏惧。
童子也不知道斐然怎么出去一趟，便像是转了性子一般，可他迎上斐然的眼，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再也不敢拦。
斐然衣袂微扬，缓步走出观星楼。
如今凤星之芒即将照耀天地，必将引来各方注意。
染风也必入旋涡之中。
他自然不能再留在此处。
哪怕前面满是荆棘，他也得出去。
就在斐然踏出观星楼时，萧瑾暝已经将佩儿送到了云府门口。
天色已黑，漫天繁星闪耀，将这黑夜妆点的十分明亮。
云染风得了消息，匆匆迎了出来，抬眼便看见满身伤的佩儿，饶是她也惊的脸色骤变，“佩儿！”
佩儿挣扎着抬眼，望见云染风，眼睛亮了亮，摸索着伸手去握住云染风的手，“小姐，给、给你……我们只抢到这么多……”
云染风低头一看，才发现被塞进手里的是一小半的帕子，帕子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显然为着这方帕子，经历过一场恶战。
她骇然变色，可也来不及去询问，立刻望向管事，“快抬进去，好好治，不能耽误！”
管事也知道厉害，急忙领着人抬着佩儿进去了，云染风忍住跟上去的冲动，抬眼望向萧瑾暝，“怎么回事？”
之前佩儿领着人与柳氏去柳家老宅子取帕子，可一去就一直都不曾回来，云染风便觉得不妥。
柳家老宅子距离此处不过三里地，佩儿处事灵活，又有两个护卫左右护送，按理来说，至多一个时辰就能来回的，可云染风与云墨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也不曾见人回来。
云墨本来是打算派云家人去找，但云染风深知跟着佩儿过去的护卫都是精兵，不是普通人，这样都能出事，必然不是小事。
她知道事情不对，又担忧佩儿他们，索性就找了暗影。
萧瑾暝练兵颇有一套，他身边人都不是普通精兵，而且此事事关那方帕子，她也不敢让太多人的知道，算来算去，也只有萧瑾暝了。
可她没有想到，萧瑾暝亲自出手，居然也只带回一个满身是伤的佩儿。
萧瑾暝望她一眼，“我赶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其余三人都已经死了，只有佩儿身量娇小，她反应也快，藏在墙角狗洞里才勉强保了一条命。”
云染风脸色微变，“其余三人，都死了？那两个护卫，还有柳氏，都死了？”
萧瑾暝肃然点头，“我已着人将他们三人都收敛了，棺木不一会便到，我先送佩儿回来，佩儿身上的伤看似严重，却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好好调理，必然会恢复的。”
话音未落，他视线一凝，望向云染风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