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耽烦躁地退后几步，像躲瘟疫一般与她拉开距离，不悦地说：“你有毛病？”
“我……”看着他十分难看的脸色，孙若雪攥紧了手指，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没别的意思。”
“没空，请回吧。”
沈耽不耐烦地睨她一眼，抬脚往前走，似乎是半点时间都不想与她多待。
“你就这么讨厌我？”孙若雪伸出胳膊拦他，上前几步盯着他冷淡的眉眼，“甚至……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愿意给？”
她嗓音轻柔，说话的同时还一脸温顺地注视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希冀，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只可惜……他并不买账。
“让开。”
沈耽神情冷淡，“我不想再说一次。”
她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眸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在他渐冷的神色中败下阵来，咬着牙无声地移开了身子。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
望着他冷漠的背影，孙若雪心下恼火，一时忍不住，扬声冲他喊道：“李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被她装出来的样子给骗了——！”
话音刚落，前面的人骤然顿住脚步。
沈耽转过身，眉头微拧，“你嘴巴放干净点！”
语气里满是不悦。
孙若雪见他这么护着李易然，又想起刚才他对自己的态度，对比之后竟愈发生气，眼看如今这句话有效果，便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我又没说错，就她身上那浓厚的风尘气，哪像是个好女孩会有的？在学校里倒是装成一副优等生的模样，出了校门，指不定是混在哪个场子里的！”
“言行举止都透着轻浮，还跟其他男生的关系不清不楚。平时只会在你们面前装傻卖乖，剩她自己的时候，狂妄的嘴脸可没少外露。这种表里不一、心机深沉的女生，到底哪点配得上你？哪点值得你这样维护！？”
她音量不低，话里的内容又引人遐想，四周的行人听见后难免会忍不住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望几眼，然后边离开现场边八卦的小声讨论。
孙若雪原以为，沈耽就算对这些话没有全信，也应该会有几分动摇，谁知对方却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在她紧锁的目光中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她品不出这笑容背后的深意，刚想继续说话就发现他已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
凭借着个高腿长的优势，没几步就与她相对而立。
沈耽双手插兜，冷眼睨着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我从不打女人，但你若再管不住嘴，我也不是不能为你破个例。”
……好一个破例！
孙若雪气极反笑，兀自拔高了声音，“你就那么确定李易然不是我说的那样吗！？”
“不确定。”沈耽答。
“那你还——！”
“但我不在乎。”他浑不在意地开口，语调平稳，“她张狂有我宠着，混在外面有我护着，就算真捅出什么篓子，也有我替她担着，至于长相和气质……只要我瞧得上，其他人怎么想，关我屁事？”
说到这，他话音一转，歪头发出一声嗤笑，“又关你屁事？”
孙若雪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样一番令人心颤的话，竟是从那个一向凉薄倨傲的沈耽嘴里说出来，放在以前，她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如今亲耳听到，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左胸口处随即传来阵阵难挨的绞痛。
原来……他竟这么喜欢李易然。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是她占？无论是贺飞、沈耽，又或是校庆、运动会，为什么出风头的总是她？
许多东西，以前明明都是属于她的啊！？
“我到底哪里比不过李易然！？”
孙若雪不甘心地质问：“论长相，我不比她差；论家世，她远不如我！既然你能对她这么好，却为什么从来都看不到我？她能给你的，我也能，甚至可以比她给你的更好，更多！你怎么就——！”
“你就算比她千般万般好，又能怎样？”沈耽沉着脸打断，“你还是你，永远都不会是李易然。”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仿佛浑身被雷劈了一般，僵硬地立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这话是……
什么意思？
非李易然不可吗？
孙若雪咬着唇，指甲一寸寸嵌进掌心，因力道过大，传来阵阵刺痛。
那痛感自手心开始，顺着血液蔓延至她全身的四肢百骸，却始终都不如心口那处来得凶猛、剧烈。
见面前的人不再出声，沈耽直接进入正题。
“话已说明，若以后我发现你伤害到她……”
他压低声音，眼底滑过一丝阴翳，“就算是女生，我也绝不会放过。”
少年神色阴沉，与往日里那清冷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仿若一向沉寂无波的寒潭中忽然落入一颗巨大的顽石，骤然搅乱水面，翻滚起汹涌的波涛。
一如此刻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氤氲着的浓重戾气，在黑夜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孙若雪盯着他深色的眼眸，脸色惨白一片，不知怎么竟想到他刚来学校时的事情，瞬间只觉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迷恋他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曾经是个多么狠的人。
看到对方脸上都是隐藏不住的恐惧，沈耽勾起一抹冷笑，收回视线转身就走，扔下她一人呆站在原地。
她失神地望着他不带丝毫留恋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双泛着阴森寒气的眸子，愣是半晌没挪动一步。直到腿脚都开始发麻，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朝停在不远处的黑色私家车走去。
“小姐，我们——，您的手怎么弄成这样！？”
刚坐进去，司机那惊愕的声音就朝她劈头盖脸地压了过来。
接触到对方担忧的眼神，孙若雪垂下头，见自己的手心处不知何时已变得血迹斑斑。上面分布着的几道血口子，随着她握紧的动作，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血珠。
她无力地笑了笑，鼻子有些发酸。
竟搞成了这样……
可事到如今，自己就算再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
孙若雪不敢再往下想，于是随手拿起纸巾按着伤口，尽可能地给前面的人挤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没事，先回去吧。”
月明星稀，灯火繁华，街道上时不时传来行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还未听得真切，声音便随着阵阵车流，眨眼就隐匿在了川流不息的马路间。
沿着街道往前走不远，便能看到江城第五中学的门匾。
从校门口放眼望进去，主教学楼的灯虽亮着，却是一片寂静。
“铃——！”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校园里寂静的氛围被骤然打破，不一会儿便有学生背着书包陆续从里面走出，混合着嘈杂的打闹声。
刘思宇和两个男生并肩走在一起，吊儿郎当地和他们打着岔。
到校门口时，他懒洋洋地搭上旁边男生的肩膀，笑着问：“难得放假，去哪喝点儿？”
“成啊，老地方走起？”
“走！反正明天不用早起，放开了喝。”
“口气倒是不小，喝倒了我们可不管你。”
“滚。”
……
正说着，刘思宇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闷响。
他随手拿出来看了一眼，又不耐烦地重新塞回口袋，抬脚继续往前走，任由它在里面响动。
“怎么？谁的电话？”一个男生看到他的动作，好奇地问。
“还能是谁？”刘思宇满脸不悦，“林薇。”
“哟，看的挺严呐，生病在家歇着还不忘准时查你的岗……”
刘思宇“啧”了一声，烦躁地皱起眉，“别提了，原以为她请假这两天能让我清静清静，谁知道比起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天天问东问西，事无巨细，真她妈是受够了！”
男生打趣地笑了几声，见他的手机反复振动几次后逐渐没了动静，感叹地说：“你这不接，怕是到时候又要闹一场了……”
“随她闹，神经病一个！”
这段时间刘思宇本就觉得窝火，只是一直压着才没爆发，如今几人聊起来，火气顿时有些收不住，说话的语气立时染上几分怒意，“老子可没那闲心惯着她那矫情劲儿！晾她几天，自然就听话了！”
说完这话，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偏过头不爽地交代，“今儿晚上谁也别跟老子提她！不然朋友没得做，听见没？”
俩男生嬉笑着对视一眼，压下嘴边调侃的话，豪爽地答应了下来。
刘思宇心下满意，还没来得及转回头，就听见前面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下一秒，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泼了个满身。
随即，一道毫无感情的男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不好意思，刚才没站稳。”
没接对方的话，刘思宇先垂眸看了看身上温热的水渍，大约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后才抬眼瞥向前面站着的、举着奶茶杯一脸淡定的男生。
他手中的奶茶杯没有杯盖，完全大开着口，里面的奶茶已然被泼了个干净，剩不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