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行宫裕龙殿外，舒妃李沁嘉等随驾而来的宫妃们，皆被侍卫“请”到了此处。
她们站在殿外的空地上，身边仅跟着自己贴身侍女，身前身后皆是身着皮甲的侍卫，一脸肃穆。
自从那日庆淑仪剑指肃王，在裕龙殿大闹以后，她们就都被软禁在了自己的住处。
今日一早便接到旨意，说是请她们到裕龙殿见驾，可是一出住处，却除了贴身侍女，其他侍候的宫女太监均被侍卫们挡了回去。
说是请她们见驾，还不如说是押她们来见驾。这身前身后的侍卫们，各个都手握在腰间刀柄上，好像随时有可能抽刀一般。
宫妃们在来时路上遇到彼此，见大家都是如此，神色各异，一个个都从心底里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裕龙殿的大门被从内打开，首先映入宫妃们眼帘的却是殿中那个巨大的棺椁。这……
“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裕龙殿上会有棺椁？陛下呢？陛下！”
庆淑仪花容失色，顾不得旁的，就想要冲进殿内。可她只不过刚靠近殿外阶梯，就被守在殿前的御龙卫明卫拦在了阶梯之下。
“滚开啊，你们放本宫过去，我要去看陛下！”
庆淑仪的闹腾，使得后面那些宫妃们也开始有了动作。有想要一同上前的，自然也就有那想要继续观望一下，审时度势的。
前两日御龙卫一刀砍飞唐姬脑袋的画面，可是令大家还记忆犹新。
当见到御龙卫们抽出了腰间佩刀，她们顿时吓得是花容失色。
殿门内，一道玄色人影缓缓走出，是杨溯！
他面色难掩苍白与憔悴，眼下有阴影浅浅浮现，一脸的冷然，眼底黯淡无光。
轻咳了两声，杨溯站在了阶梯上，清冷的视线扫过了在场的宫妃们。
“肃王，你说过的，会让我见到陛下，可你却下令将我等宫妃皆软禁起来。看你今日如何强词狡辩！”
估摸着，在场的这些宫妃中，唯有这行事莽撞，容易热血上头，受人挑唆的庆淑仪，还有胆当众质问杨溯了。
旁的人，除了一直立在那里仿佛洞若观火置身事外的舒妃李沁嘉外，他人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现下那裕龙殿里大剌剌的摆放着棺椁，就算是没脑子的人，也不会认为那不是给武璋帝准备的。如此说来，那陛下岂不是已经，或即将……
“两日前，裕龙殿中突发蛇祸，父皇不幸为毒蛇所伤。父皇本就因身体不适才来汤泉行宫休养，蛇毒难除，虽有曲院使和千雅公主费心竭力，仍是天命难违。
陛下于今晨寅时薨世裕龙殿，举国之哀恸。
众位娘娘在父皇生前备受陛下宠爱，现如今，本王问上一句——可有自愿殉于陛下的？”
李沁嘉眸光闪了闪，这后宫无有子嗣宫妃，依照大乾宫规，陛下去后，她们都是要殉了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陛下归灵应天，到陛下入殓下葬前。
主动殉葬的宫妃，可以被追加封号，母家也会有所获利。但不主动殉葬又有何用，反正等到武璋帝下葬时，她们也是要被迫殉了的，终是难逃一个死字。
李沁嘉并不言语，只是佯作不堪打击，瘫倒在身边侍女的身上。侍女立马惊呼，口道自家娘娘正怀有龙嗣，若龙嗣有个万一，问侍卫们可担当的起？
杨溯的目光冰冷，瞥了李沁嘉一眼，抬手一挥，当即就有两个小太监搬了把椅子上前。
若非此刻正在寝室内躺着的武璋帝有命在先，他可是不会对李家人如此客气。
没错，杨溯之所以黑着脸，是因为他本欲假借蛇毒未愈设法拖延，毕竟武璋帝的命令是“待肃王余毒一清，便即刻扶灵还京”。
可武璋帝不讲武德，第二次醒来后，就命人置办了这棺椁，还下令金吾卫封锁了宫妃们的住处，都是假借他之名办的。
杨溯本就刚清了体内余毒，身体还需调养。今儿一早就被唤去了武璋帝榻前，听着福泉一脸难色的转达这武璋帝这两日醒后交代办下之事，还有让他这会儿出来宣告众妃，她们成了“寡妇”一事，及询问有谁愿主动殉葬的。
其他皆由福泉转诉，但这“舒妃有孕须善待”却是武璋帝亲口说的。明明武璋帝眼上还蒙着那蚕丝锦帕仍不可视，但杨溯却是莫名感觉到了帕下武璋帝的灼灼目光。
“嫔妾原为陛下殉！”
庆淑仪忽然跪于青石板路面上，一脸的毅然决然：“但嫔妾有个要求！嫔妾死前，想再看陛下一眼！”
杨溯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原本挡在庆淑仪面前的御龙卫明卫立马让开，任由庆淑仪一路小跑的上了台阶，朝着殿中奔赴。
但她身后的侍女本想追着自己的主子，却是被拦了下来。
“还有谁人愿殉？”
再问过一声后，武才人、甄美人跪地说自愿殉葬，又各自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个希望能在殉前得见亲人，一个希望能让自己亲弟受到照顾。
杨溯微微颔首，允了，而后自有小太监为她们抬上椅子，让她们坐到了一旁。
“还有谁人愿殉？”
当杨溯问出第三遍的时候，声音较之前两遍更多了一丝不耐。
可是剩余的嫔妃，却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
虽然自愿殉了陛下能得到褒奖，甚至死前遗愿，只要不过分也会得到满足。但蝼蚁尚且偷生，真能像庆淑仪、武才人和甄美人那样的，真的不多。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看到没人再踏出来，杨溯微微颔首，而后转身准备回去。
李沁嘉慌忙起身：“殿下请留步……”
杨溯回眸看了她一眼，李沁嘉扯了扯嘴角：“殿下，臣妾想要见陛下。”
杨溯没有回答，却见福泉从殿中走出：“陛下遗命——舒妃娘娘有孕在身，特允娘娘在汤泉行宫休养，直到顺利诞下皇嗣。
期间由金吾卫百人在此护卫娘娘安全，皇嗣一日不诞，娘娘不得离开住处半步！”
李沁嘉怔愣，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武璋帝已经死了吗？怎得他临死之前还专为她留下了这道“遗命”？她这肚子是假的，上哪里去诞下皇嗣？
刚想再说什么，只见杨溯一挥手，自有早就候在裕龙殿一侧的金吾卫上前。为首的统领冲着李沁嘉一躬身：
“娘娘，还请移驾。”
李沁嘉刚想要去追问杨溯，却见那些金吾卫将她及她的侍女统统包围了起来，仅是留出了一条通道，就是让她回去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