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夜是真的冷。
一九还没有到，便已经到了泼水成冰的地步。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人们都不爱出门。
当然，想要不出门，也得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冬事已经办好。
整个冬季需要吃的、需要用的，缺一不可。
一旦办好了冬事，诸事不愁，人们就会更加有精神。
良栖寨的人便是如此。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每个人每一天都是乐呵呵的。
然而，那些没有办好冬事的人就不同了。
比如刹兹部落。
这是一个以游牧为生的部落。
在水肥草绿的时候，他们便衣食无忧。
反之，则衣食无着。
不幸的是，今年的水草长势虽然尚可，牛羊却不给力。
一场疫病在牛羊中肆虐。
大量的牛羊都死了。
动物疫病虽然不会传到人的身上，却直接导致刹兹部落的人断了粮。
除了刹兹部落以外，还有公羊、奉牛两个部落，他们与刹兹部落生活在共同生活在草原的南部。
若是往年，这三个部落之间总是会发生战争。
不过今年的局势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们不得不结成同盟，一起想办法从边境的汉民里抢夺粮食，然后瓜分。
单就人口和实力来说，刹兹部落远远超过其他两个部落。
要不是几个月前在良栖寨吃了瘪，以刹兹部落独来独往的脾性，才不屑与另外两个部落为伍。
三个部落结成联盟以后，实力大增。
对于边境的汉民来说，就像是被三头巨狼围攻的小绵羊，结局可想而知。
“村长，我们得到消息，刹兹、公羊和奉牛部落已经结成联盟，说不定哪天就要来抢粮食！”
“消息确切吗？”
“这是我们冒死潜入到他们部落附近听到的，应该不会假！”
“这可如何是好？”
“村长，咱们还像往年一样，把粮食放村口吗？”
“唉！放吧，放吧！但是今年，草原上牛羊耗损无数，那三个部落损失惨重，想要填饱他们的肚子，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这是林春和与一个老凹村的青年之间的对话。
听到不好的消息以后，林春和一整天都愁眉苦脸。
作为一个靠近边境线的村子的村长，一个非常重大的任务就是阻止村民抵御异族的骚扰。
异族强悍蛮横，体力远超汉民。
所以，很多时候，老凹村的人根本抵抗不了异族，只得从自己的口粮里忍痛抽出一部分，放在村口，等着异族来拿。
这几乎成了老凹村近些年的传统，只为让这些异族不要伤害村子里的人。
当然，这只是老凹村的一厢情愿罢了。
至于拿到粮食以后是否伤人，还要看异族的心情。
老凹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异族人也懂得可持续劫掠的道理，他们虽然伤人，却不赶尽杀绝。
留着汉民的性命，还可以继续种粮食，好供他们劫掠。
今年，刹兹部落的人心情特别的不好。
因为一向不可一世的他们，竟然在良栖寨那帮汉民里吃了瘪。
这个冬天，一场狠狠地报复是免不了的。
林春和深知这一点。
虽然报复的对象不是他，却是唇亡齿寒。
他们与良栖寨比邻而居，若是一个倒霉，另一个也跑不掉。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是来到良栖寨找叶枫，以共同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出来。
不过叶枫不在寨子里。
林春和从早晨等到晚上，才等到他回来。
叶枫进门便一脸歉意。
“林村长，真是惭愧，怎能让您老人家等晚辈那么久？他们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跟您说晚辈不在寨子里呢？”
林春和：“不怪他们，他们已经跟我说了，我是自己心里不放心，想听听你的意思！”
“林村长，您先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叶枫将林春和让到座位上，将旁边桌子上的水递给他。
“如何抵御异族入侵，晚辈已经想好了一个计策，只是需要良栖寨和老凹村联合起来演一出戏！”
“有什么法子，叶寨主尽管说，我们老凹村一定全力配合！”
……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无雨。
无雪。
有风。
寒冷的北风肆意地凌虐着光秃秃的树枝。
房顶上残破的黑瓦，窗棱上凋零的黄纸，全都被吹得颤巍巍的。
屋内的人全无睡意。
一家人瑟缩在一团，全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的眼睛全都看向房门，似乎在等待着一个重要的时刻。
哒哒！
哒哒！
哒哒！
沉稳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屋内的人全都屏住呼吸。
一个两岁的小男孩正被娘亲捂着嘴，紧紧搂在怀里。
他还太小，不明白大人们的用意。
只知道，自己被搂得很不舒服。
他想用小手掰开娘亲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气得小嘴直呜呜。
他娘亲用近乎恳求的口气对他说：
“小乖乖，别出声，外面有凶老虎，会来吃掉我们的!”
小男孩还不知道什么是异族攻击，不过老虎他是知道的。
每当他调皮不听话的时候，奶奶都会拿老虎来吓唬他。
此刻听到娘亲说老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异族的马蹄声已经来到村口。
跟往年一样，老凹村的人把上交的粮食全都装好在麻袋里，整齐地摆放在村口。
一人翻身下马，举着火把在粮食堆上照了照，又在麻袋上拍了拍，就像是在渡口码头验货的商贩一般。
在仔仔细细验完了所有麻袋以后，这人跑到一人一马旁边叫道：
“嘿！首领，你瞧，老凹村今年挺够意思，孝敬的粮食比往年还多！”
首领冒达轻蔑一笑，“算他们识相，不然我们今日踏平这里！取粮！”
“是！首领！”
冒达一声令下，所有人一拥而上，一匹马上放至少两麻袋粮食。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粮食全部被瓜分完毕。
冒达打马在前，又是一声令下：“撤！”
一人一马上前道：“等一下冒达首领！不能就这么走了！”
冒达扭头看过去。
说话的人是公羊部落的首领措罗。
“粮食都分完了，不走等什么？”
措罗捋着他的山羊胡，小眼睛里冒着精光。
“嘿嘿！冒达首领，这天寒地冻的，难道你不想抢一个小美人暖被窝？”
冒达：“要抢你抢，我们刹兹部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