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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担心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我想着露营回来之后就不再那样了。”
“体育课取消自由活动比上体育课本身好玩多了。”
“我真的以为是我开不起玩笑。”
——开玩笑。
龙子炎心想。
在外面的时候，他不是很经常开玩笑的那种人。恰恰相反，他以前是被人开玩笑那个。
他说：“我没能制止很多事情。”
“我想要等老师发现。”
“我在等别人叫停。”
“我想着找点乐子而已。”
“我应该拒绝的。”
有人拍了一下龙子炎。
他说：“我不该坐视不管。”
“最后我也没能完成那些挑战。”
“原来其实等着等着就晚了。”
“其实我也讨厌被人嘲笑。”
“人类，是不能飞翔的。”那个在龙子炎背后的人最后说。
很快，他上前拍了拍龙子炎。后者接到信号，说了游戏需要的最后一句真心话。
他说：“我也是加害者。”
这句话没有引发任何反应。而他说完这句，便向前走了一段，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墙角，他的起点。
他扬声道：“游戏结束。”
这个墙角，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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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房间都是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什么都听不见。
死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有没有灵魂？
如果有灵魂，会像大洛山那样，去向某个统一的最终归处吗？
还是就在这世间游荡，没有结局？
抑或是，会像曾经有人做过的最糟糕的设想那样，思想仍会像生前一样被禁锢于躯壳之中？
仍然能思考，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睁眼。
永远不能离开？
这些的答案，龙子炎并不知道。但他想张元的状态应该不会太美好。
如果张元也是，那么同理王洋也如此。关上二楼女厕所的门，他就一直孤独地留在那里。
或许孙宏也是，或许……周扬也是。
在这漫长无边际的存在状态中，他们会想什么吗？会为曾经的某种所为忏悔吗？
人类真的会后悔吗？会为了失言的行为道歉吗？
龙子炎并不确定，因为他自己没有碰到过。
他以前经常被人开玩笑。倒不是因为家境，而是别的很没有逻辑的行为，别人笑他的名字。
会给他起绰号。叫他聋子。说他的名字很难听。
老师说名字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名片，那么他起跑的时候就输别人半圈。
一个好的名字，应该清冷，孤傲，生僻，最好用点典。其姓氏绝不能排进百家姓的前一百，姓孙姓钱太俗，姓龙姓冷中二。你要姓慕，姓顾，姓沈，姓白。
那会儿龙子炎不太明白，还回去和爷爷吵过。爷爷特别生气，说你是龙国人姓龙怎么了？不姓龙你要姓美？你要姓韩？姓日？
龙子炎就说可是大家都笑我！
爷爷就跟他讲道理。道理其实龙子炎是信的，但笑他的人不会听道理。别人拿名字笑他的时候，他仍然很难过，只是也不跟爷爷说了。
这种事持续了挺多年。
再后来有一些笑他的人和他一起长大了，逐渐变得有礼貌又成熟，甚至也与他成为挺不错的朋友。只是没有人为当初的事情道歉过。
龙子炎逐渐意识到这点。他后来又发现起名字这种东西的时尚，无非是一种轮回。
十年前所有人都觉得子轩这名字很酷炫，十年后大街上喊一声子轩，十个人能回头八个，甚至四个是男四个是女。
全球都姓顾姓沈的时候就有人开始觉得张三好玩，可所有人都叫建国的时候又显得苏白特别。别人叫什么名字与你何干？谁能担保自己的名字有朝一日不会落入俗套？对不同者的群起攻之并不是多么有逻辑的行为，说白了，那只是某种无来由的恶意罢了。
你总会长大，成熟到不在意当初那些玩笑的时候。可是这不意味着，那些所谓的玩笑，在那些日子里给人带来的痛苦就不是真的。
像他学过一篇课文，里面有个哥哥弄坏了弟弟做的风筝，几十年后突然记起，向弟弟道歉，可弟弟自己都忘记了。哥哥怅然若失，他知道他再也补偿不了当初那个哭闹的小孩。
这样的哥哥当然是好的。只是现实中更多的情况是弟弟念念不忘，哥哥全然忘却。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就算你告诉对方他做过一件什么错事，他也不会记得。他再跟你道歉，其实也补不回什么。
加害人通常毫无知觉。可不是所有受害人，都能成长到能不在意那些痛苦的时候。
哪怕能，人生的阶段中也总会有新的痛苦。
被同学朋友孤立换成被同事老板嘲笑，换成被邻居路人看不起，最后的终极阶段是广场舞跳舞别人都不叫你。
——明知道会痛苦，可人类仍然互相伤害。
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