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起的时候，龙子炎发现就在他脚下有一张纸。
有点脏，好像被踩过，不知道是谁落在这儿的，一张16开的纸。
这里虽然已经被废弃了，但书架与书放得还算整齐，不是那种“全家连夜扛着火车跑了”的状态，地上应该是干净的，怎么会有这么张纸？
他蹲下把纸捡起来。纸的背面打印着许多文字。
【图书馆注意事项】
【一、本图书室现已不对外开放。除非有必要情况，否则不要进入图书室。
【二、保持总闸通电，进入时开灯，保持开关旁边门的开闭状态。
【三、不要携带手机或其他电子设备进入图书室，语言中的禁忌词请参考附录。
【四、仅有囗囗囗囗届以后入学或入职的师生才可进入图书室，不符合条件的师生请在看到本条后退出。
【五、不要在图书室内吃喝任何东西。如果带有食物或者水，将其留在最里边的木桌上，并将情况告知年级主任，他们会处理。
【六、给年级主任：回收食物与水时，必须带上新的食物与水。回收的物品无论外观处于什么状态，都不可再次食用，请直接带走丢进垃圾桶。
【七、附录-在图书室中不可使用的词语：
1.直播/网络会议/傻逼/恶心/丑逼/浪费时间/垃圾/废物/ZZ/三目林夕/爆破/没用/真烦/踢人/软件/电脑
2.职称/评比/备课/平均分/下降/下班/加班/受欢迎/大学/高考/抱怨/喜欢/退步/违规
3.失眠/逛街/儿子/老公/叛逆期/婆婆/头痛/以前/出去玩
以上。】
龙子炎看完那张纸，想了想，做了一件较为大胆的事——他将手机竖着，靠在了墙根下那一溜儿深色的瓷砖处。
很多老式的房子都会在墙根处贴一排低矮的瓷砖防污，学名叫踢脚线。更新潮的装修风格里也会有，只是不会再用那种猪肝红色的瓷砖装饰了。
手机是深色，砖也是深色，又放在低处，此刻便是在灯光之下，也难以认出那儿还有一台手机。
那张纸上那个“XXXX届”的数字部分被涂黑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没什么意义，张元的信息里让他去找那个本子，他无论符不符合那个要求，最后都是要进去的。
这时候可能就会有人问了：规则怪谈让你上顶楼，又没说让你跑腿儿。你管张元干嘛？下边王洋那个其实也用不着去啊。
他叫你听他的你就真听他的？你是龙子炎又不是李明，他们嘲笑李明跟你龙子炎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他叫你干啥你就干啥，这不是显得很没面子？
发出这些疑问的人……估计还是停留在想把一个国家分成几亿分卡bug的固有思维上。
给了手机还给出这些信息来，规则怪谈的暗示已经给得很明显了。
或许并不是不能直接爬上顶楼，但那一定不会比你按图索骥地打过去要简单。
在动物园副本中有人尝试刚进门就出门，不但没有成功还白白浪费时间导致最终身死，就是这个道理。
最关键的是，除了时间以外，还有一条怪谈中一直存在的隐形规则。规则怪谈一直是鼓励天选者去探索真相与解决问题的。
龙子炎并不知道别的天选者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尝试莽上八楼，不过他是那种会愿意去尽量探索的类型。
——因为对方一定在事实里面隐藏了什么想告诉他的东西。
他要找出来。
他先是吹了吹纸上的灰，将其折好收进口袋，随后转过身，将门调整到之前似关实开的那个状态。
这种老式的锁他认识。非但他认识，很多人都见过。它可以从内侧直接打开，也可以从外侧插钥匙打开。主锁舌下方的两条圆柱形的金属锁舌则是显示它能被反锁。
一旦反锁，无论在内在外，都只能用钥匙开了。
他小心地调整着门。这把锁的年头大概是很久了，锁舌推动起来并不顺滑，调整起来就跟大部分物理实验课上的滑动变阻器一样难搞。
众所周知，那玩意的滑片永远走极端，要么死命推推不动，要么用力推直接到头。与其叫变阻器不如叫二极管。顺滑的不是没有，但好用的实验器材好像永远在别人桌上，好吃的食堂饭菜永远在别人学校，好看的师弟师妹永远与你无关。
这第一条规则就很奇怪。龙子炎想。
在他拿起纸片前那一眼扫视里，能看到远处书架缝隙之间露出一小片深色的门板。这与他在走廊上观测到的是一致的，其实这层楼不止这一扇门。
不过就和所有类似的机构一样，建造很多出口只是为了通过消防验收的摆设而已。平时常用的出入口也就那么一两个。像这个图书室的大小，可能出口只有这么一个。
守则规定要把门调整成这样。
有时候你会注意到一些被封锁的房间。就像这里的一楼与二楼那些未知的空间，房门永远上锁，窗帘永远拉紧，内里永远未知。
你会下意识地觉得后面隐藏着一些乏味或可怕的秘密，这些设置是为了不让人进去。
但也有些时候，可能是为了让里面的——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不要出来。
龙子炎调整好了门锁，转过身去。
显然这个图书室本来也没有多想对师生开放。其书架足有好几层高，最上面那一层，就算是以龙子炎的身高，也需要伸长手臂才能拿到。
这样的高度让天花板显得尤其低矮，白炽灯光透过错落的书架与书，在地上形成片片与惨白交织的阴翳。
房间里没有风，与他相伴的只有白炽灯的嗡嗡声。
书架之间的间隔也不远，并不能让人拿到书之后舒适地背靠在上面阅读，因为一个人站在那里，另一个人通过就不容易了。
在这样不友好的条件之下，令人意外的是，书的内容……并不如大家想的一样，全是那种报刊的合订集。
当然报刊集啥的也有，不过大部分是许多看起来就很老的书。
虽然龙子炎是一本都没听过，也还是能从其装帧方式与书脊上那些字体中认出其年份。
如果放在现实中的龙国，这些书最新的估计都出版于上世纪八十年代。
书名也很有意思，《川中剑侠传》、《小宝传》、《香帅传奇》等等。单看名字完全想不出来内容会是什么。
毕竟起书名嘛，一定要把书的卖点简单直接地全爆出来。不碾压，不带飞，不装逼，不打脸，没有人会看。没人关心小宝是谁，川中是哪，剑怎么会侠。
至于思想与内核，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龙子炎的目光从那些落满灰尘的书脊上扫过，很快意识到这样效率太低了。你不可能从大海中找出一滴特别的水。
他暂且不管那些书架上的书，向里头走去。
两排并列的书架中间是通行的道路，道路尽头可见供人坐下阅览的长桌与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