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空眉头拧紧，神色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慌张，“你哭什么？”
指关节屈起发白，半晌，叶轻轻这才道：“没什么事，你走吧。”
林天空着目她的神色，掀唇：“我真走了？”
“……”
叶轻轻觉得林天空烦人。
“你走就走了，还通知我做什么？”她扬了扬下巴，点着刚刚林天空所走的方向，好似已经从那一阵后怕的劲缓过来了，“要是有事，就赶紧去忙。”
顿了顿，对着林天空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叶轻轻吐出最后半句：“过两天等你有空请你吃饭！”
林天空长长‘哦’了一声，随口说：“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叶轻轻：“今天？！”
林天空瞳眸宣泄出几分笑意，他问：“不行吗？”
粗粝手指沿着她的肩头划过，叶轻轻下意识想避开，又被林天空一句“站着”钉在原地，他伸手轻轻松松一捞，竹筐从她肩头自然而然滑到他的掌心，握着。
身上消失大半重量，叶轻轻喃喃：“也不是不行，就是……”
林天空往前迈了一步，拉近距离，“就是什么？”
上回给王二狗换了棺材，又请人给了挖了墓穴，手头的存银是一点都不剩了。
说过两天，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她总得想个办法——
凑出一碗肉菜，才能招待林天空，否则自己多没面子。
叶轻轻瞅着他打过砂锅问到底的劲，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这次学聪明了，是一边看着身后的地一边退的，站得稳稳当当的。
“如果你不介意家中只有野菜的话……”她说。
林天空：“……”
他没说介不介意，只是一双黑黢阴鸷的眼盯着叶轻轻。
叶轻轻给看得直发毛。
但她又不能放着竹筐不管，这可是家里唯一的竹筐了，要是林天空拿走，她明天可得用木桶来装野菜了。
伸出手，叶轻轻从人手中拽回竹筐，抬脚往家中走。
走到一半，发现人没跟上。
叶轻轻挑了眉头，“不是说要我请你吃饭，还不来？”
林天空这才跟上叶轻轻的脚步，斜斜睨了眼她，“你当初八匹马都拉不回，就要嫁王二狗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叶轻轻嘴硬道：“能有什么理由，不就是喜欢就嫁了呗。”
林天空敏锐察觉到她眼底的紧张，晃悠悠笑声：“真的吗？那王二狗死的那几天，我怎么没见你哭得撕心裂肺。”
叶轻轻屏住呼吸，尽可能轻松说：“不一定当了寡妇就要哭得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吧，我们得向前看，不然这世上没完没了的事多了。”
这句话仿佛是在对着林天空说的，又仿佛是在对着她自己说的。
只是没讲明白，她也乐得装傻充愣。
林天空落后她半步，看着她窈窕清瘦的身影，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对方现在抱起来一定比之前轻了很多。
要是曾经的叶轻轻，哪一日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却是沦落到日日吃野菜的地步。
林天空冷不丁地开口：“我没有要娶别的女人。”
叶轻轻心头一跳：“所以呢？”
扭过头，她笑着看向他，看着漫不经心道：“你总不会是想说你还喜欢我吧，我可不相信。”
“……”男人又沉默了下去。
这种态度像是一种不说破的否认。
叶轻轻低着头，看向自己粗糙皲裂的掌心，缓缓深呼吸一口气，压平心头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林天空刚刚舍身救她，和之前的行为，她都看在眼里。
也是这个时候，她忽然就醒悟了自己一直逃避林天空的缘由。
是怕林天空付出的太多，自己回报不了平等的感情；还怕林天空之后就不这样了，自己接受不了，所以叶轻轻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好感，直到刚刚才从心湖里爆发出来。
但现在意识到，已经太晚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挖野菜的村妇，哪有资格配得上大名鼎鼎的突厥可汗。
抿了抿唇，她不再纠结这件事，抬眼往眼前看去。
王家的门轮廓已经跳进了视野当中，她轻轻眯眼，隐约有看见面前一堆萝卜头，遂后快步走了回去。
大娃面皮紧绷，神色担心，“没事吧？”
叶轻轻能有什么事，摇摇头，又笑道：“没事，他不会伤害我的。”
“他跟着你回来干嘛。”大娃看着叶轻轻身后的人，蹙紧眉头，言辞里都是不欢迎：“不会是想在我们家吃饭吧，家里快没土豆了！”
“……”
叶轻轻被堵在喉头的话不上不下，她刚刚还想说人是跟着回来吃饭的。
结果大娃一开口，就把话给堵了。
林天空的步履不比叶轻轻的要慢。
一进门，就听见了大娃和叶轻轻的交谈，尤其是听到后半句，他轻笑开口：“我不吃土豆，吃野菜，行不行？”
大娃脸上挂不住了，磨磨蹭蹭开口：“野菜不管饱，我们都是喝汤喝饱的。”
林天空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叶轻轻。
叶轻轻给臊的不行，“反正还有几个小土豆，到时候给你一起做了。”
林天空：“不勉强。”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睛却看着大娃，大娃嘟囔几声，还是道：“勉强什么，反正一年到头家里就你一个客人，吃就吃了呗。”
林天空低笑一声：“不反对我在你家吃饭了？”
大娃看过男人两眼，随即上前，从叶轻轻的手中抢过竹筐，硬邦邦撂下几句话，走了。
“你们先聊，我去把土豆塞灶火里烤着做饭。”
叶轻轻没料到自己的盟友这么轻易就被揶揄走了，她僵着一张脸，请林天空进屋。
林天空踏进屋内，视线扫过破破烂烂的房子，……和房顶的大洞。
先前两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原先王二狗修的茅草屋顶也被大风吹走了，这一吹，修缮的屋顶就又露出半个洞来，正正好在床上，刮风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往下落。
叶轻轻想上去修，可家里太穷，连木楼梯都没有，只能先放着。
咳嗽一声，叶轻轻给林天空倒了一杯水，端到面前。
“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