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初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愣怔着看着徐立。
“哥，你，你想说什么？”
徐立喉头发紧，而后笑了一下：“哥就是跟你随便聊聊，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你不要瞎想。”
颜若初手撑在灶台面上，紧紧抓着抹布。
“哥，我的家人，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不过，如果可以找到他们，你会不会，想要认回他们？
徐立语气艰涩，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
颜若初摇摇头：“认回他们做什么呢？我已经不需要他们照顾了，而且当年我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还是自己走丢了，或者是被人抛弃的，我都不记得了，也不想去查找什么真相了。”
徐立沉默着很久，才轻轻说：“如果他们是不小心弄丢了你，你是否还愿意......”
颜若初打断他的话：“如果的事情那么多，能有几个真的发生了。”
她垂下头，声音带一点颤音：“而且，如果真的是不小心弄丢了，我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他们为什么不找我呢。我刚被救出来的时候，电视台，报纸都帮我找过，他们也都没有出现。现在都快过去20年了，我还好好活着，真的想找的话，为什么会找不到呢？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颜若初像是在自问自答。
眼泪积蓄在眼眶，可她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徐立把她拥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对不起，是哥不好，哥没事不应该提起这些个过去的事情，是哥不对，哥以后不会再说了。”
自颜若初上了初中以后，徐立很少主动抱她。
男女有别。
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亲生的兄妹。
只是每回颜若初主动抱他的时候，他不会拒绝。
在八岁的颜若初刚来的时候，她极少开口说话。
沉默的像是一个哑巴。
只有徐立在给她补习功课的时候，教她念书，她才会开口。
那时候徐立12岁，已经有了性别意识。
对颜若初虽然心疼和爱护，但是不会主动碰触。
只会端来牛奶，削好水果送来，或者路上遇见什么好吃的，看起来什么好玩的玩具，会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下来做这些具体的事情。
直到有一次，他带着她去游乐场玩。
他看见有很多小朋友玩那种很高的滑滑梯。
从顶上，冲到下面的海洋球中。
他把颜若初带了上去。
本来是一前一后滑下去的。
徐立在后面跟着颜若初，旁边来到一个学校的同学拉住了他，说了几句话。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颜若初已经一个人到了最下面，被厚厚的海洋球吞噬。
等他下去的时候，颜若初脸上全是因为惊恐而流下来的眼泪。
嘴巴哆嗦着，人也在抖。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立赶紧把人带了出去，一遍一遍问她怎么了？
颜若初一声不吭。
手指攥成拳头，指甲把掌心都掐出了血。
徐立拉着她的手，她也不愿意松开。
最后徐立把她抱了起来。
12岁的徐立，已经有了175厘米的身高，抱着不到30斤的颜若初，很轻松。
直到身上有了温度传来，颜若初这才放声大哭，手臂死死抱住徐立的脖子。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一块浮冰。
后来把她带回家，她已经不哭了。
问她什么，都不回答。
等到徐母回来后，陪同她在房间里说了大半夜的话，第二天告诉徐立。
以后不能带妹妹去那么高的地方玩。
原来颜若初在山区时候，有一天在山上割猪草，被买家的两个傻儿子给推倒了。
滚到了山坡下面。
傻儿子说也说不清楚。
买家舍不得花的钱，叫上周围的人找到半夜，才在一堆杂草跟石块里找到她。
幸好山腰中间有课大树拦截了一下。
还好人没有大碍。
脸上都是被杂草割出来的血印子。
胳膊肿了一个星期不能动。
不过才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吓得不行。
此后便留下了阴影。
徐立很是自责，第二天给她买了小蛋糕哄她。
颜若初主动牵起来他得手，怯生生的说：“哥哥，我以后还能抱抱你吗？”
那是第一回，她在惊恐害怕的情况下，有人拥抱她。
身体触碰的拥抱，比起苍白无力的语言，更是能安抚人心。
这样的情况之下，徐立的“不”字怎么能吐的出来。
此后颜若初俨然成了一个哥控。
无论徐立去哪里，她都要跟着一起。
徐立的朋友们都笑话他身后长了一个小尾巴。
而徐父徐母知道他们兄妹的感情，自然也是开心的。
他们终究会老去，会在孩子们之前步入死亡。
他们感情好，以后就有所依靠。
还未等到他们老去，突发的一场意外结束了他们刚刚四十出头的年龄。
颜若初十五岁，徐立十九岁，自此相依为命。
徐立最多给颜若初的触碰就是拍拍她的肩膀。
今天是颜若初18岁成年以来，徐立第一次主动拥抱她。
颜若初伏在哥哥的肩头。
过了几分钟，她睁开眼睛。
“哎，哥，我没什么事。我知道，你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她对着徐立扬起嘴角：“我们永远是最亲密的家人。”
宋予知说不出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承诺，但是颜若初确信，徐立会的。
徐立漆黑的眼瞳挤满了她的笑容，他说：“是。”
.......
经过了这么一遭，她跟宋予知的事情也不适合拿起来说了。
收拾好厨房后，兄妹两个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颜若初开着小台灯，躲进被子里。
徐立忽然说起这个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像他说的那样，“随便聊聊”。
颜若初想的没错，徐立确实不是“随便聊聊”。
孤儿院的园长给他打电话了。
说是有怀疑是颜若初的家人寻过来了。
年龄，样貌和一些经历都能对的上。
不过园长没有跟他们说起颜若初现在在海城。
只说孩子太多，她记不清了，要回去翻一翻资料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有没有在这家孤儿院出现。
颜若初被收养之后，并没有断了跟孤儿院的联系。
徐父徐母经常会带着她和徐立过来。
给孩子们买一些衣服，鞋子，零食之类的。
在去了两次之后，颜若初没有再去。
她把平时省下来的零食嘱托妈妈带过去。
徐母不解：“你想念以前的小伙伴儿吗？”
颜若初摇摇头，只说了一句：“他们很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