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不知不觉，自己竟已在这个世界虚耗了五年……
一尾琴音打断了杜惜漂泊的思绪，回眸睇了眼凉亭中央倚琴而坐的青影，此刻的他也只得一叹：“你的心乱了。”
微微挑眉，莫云扬抬首凝望着斜倚着雕栏而坐的男子。这个人，越是相处久了，却越是感觉摸他不透。而反之……
突然，他笑道：“原来已是这般明显了吗？”
“……”
“五百万两黄金，”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莫云扬猛猛地把手砸在了石桌上，随之而来的触痛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却怎么也比不上压抑在心口上的那抹屈辱：“居然只消那人一句话，莫家那么多年累下的基业，如此轻易就被人挖去了一块，而且还是莫平那老家伙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不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冷冷一哼，莫云扬反射性地答道，转念却是疑惑地看向杜惜：“莫非杜兄还有高见？”
杜惜却沉默了，垂眸看着池中游弋的锦鲤，迟迟没有再接话。
浮萍，是浮萍吧。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是这般的活着，无论身在何处，也无论遇到什么人……除了小若和加加……
但偏偏就是这两个人，自己今生却已无力再去守卫和保护了。
“那个人不是叶子澈。”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是嘲弄又似认命般，杜惜回首，看着满脸惊疑的莫云扬：“若来人真是叶子澈，定会奉着皇命而至。像这般开口要挟，并不似他的作风。”
“难道那个人是冒充——不，”莫云扬却是摇头：“可这件事谢相那里也有耳闻，若那人不是叶子澈，身为宰相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但若那人的身份本来就比叶子澈要高呢？”
“当今朝廷，官位高过大学士的只有谢及悦一人而已——可那个人不可能是他。”这么一想，莫云扬却越发迷惑了。
“你忘了，”杜惜转身，仰天道：：“还有一个人，他的身份，要比谁都高。”
闻言，莫云扬的脸色一窒，原本想去接茶的手也僵在了空中：“你是说——”
杜惜却没再接话。
那个人这么做是试探吗？
如果是试探……
是试探眼前的这个莫云扬，还是在试探自己，异或是……
忙乱的脚步声却在此时插了进来，原来是李姓的门房。
“少，少爷——”
“什么事？”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莫云扬拧眉道。
“是，是……”感觉到主人话语不善，门房狠狠拧了下大腿，好容易才理顺了气息：“小……小姐回来啦！”
“云瑶！”轻唤着胞妹的小名，莫云扬秀雅的脸庞上难得浮起了几缕笑意，正打算跟着门房上前迎接，却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
“你家小姐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杜惜自来他们府上起就被主人奉为上宾，门房听他语气慎重也不敢怠慢，急忙道：“不，是一个姓张的侠士送她回来的。”
“张厉？”顺口脱出这个名字，杜惜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或许是从小若的口中听到太多次了吧，那座叶城，她的那个张大哥……
摇头正欲辩解，却见门房诧异却认同地点了点头。而他身后的莫云扬，脸色则突然一片惨白。
午时阳光正盛，却像是一张天网，无形中罩着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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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书房，斑驳的烛光让苏瑾原本已经不堪重负地心神愈发地疲累，勤思善辩原是他的长处，但此时，苏瑾却更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启禀大人，探子刚来回报，张厉送莫云瑶回府了。”
“恩。”书桌前的人影并未有何动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垂首等待了许久还不见进一步的指示，苏瑾感觉那绷在自己心口上的弦终于送了几分。轻轻提步正欲离去，耳旁却突然飘来了那人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胸口一沉，苏瑾感觉自己又一次站到悬崖的边缘。才一月的光景，府中的奴仆已经换了四批。此时他突然有些佩服起现在还在莫府中作客的那个杜惜，那人……居然能安然无恙地在这人的宰相府做了整整四年的门客。
“莫家私通反贼，罪无可恕。”前任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面前，不敢再犯险去揣摩这人的心思，他唯有实话实说。
“那按律便当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了。”
“是。”深吸了一口气，苏瑾尽量把语调压得平稳些。
可桌案前的白衣人却似乎并不买账，放下手中的笔，谢及悦冷冷看着他：“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大人明鉴！”心一颤，他急忙俯身跪地：“苏瑾不敢……”
“你嘴上道不敢，心里却仍然还是会想。”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惶如惊兔的谋士，谢及悦道：“堂堂一国丞相，却构陷忠良，泱泱一大国，却容不下一介富商。”
说完，他不再言语，琥珀色的眼眸扫着仍匍匐在地上的人影，气氛却是压抑了许多……
这是此人动杀念的前兆……这一月来在他身侧，苏瑾已领教过多回，此刻，却是轮到自己了吗？
“小人……”滴滴冷汗中他的额头滑过，苏瑾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小人相信大人这么做必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理顺了气息，苏瑾咬牙，吐出了一直盘旋在心中最真切，也是最不真切的一个想法：“朝廷需要莫家的钱。”
谢及悦却从桌位上站了起来，缓步从苏瑾的身侧走过，一路行到了窗缘。窗外，正是明月高照：“那你说，朝廷为何需要莫家的钱？”
这便是苏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莫家的家产的确可以敌国，但那也只是小国而已，对离国来说，只要加重些许税赋，等个三五年下来，要收敛到莫家的这些身家其实并不在话下……
“小人不知。”左思右想半天，苏瑾还是如实告道。
谢及悦却也没再为难他，拂手便让他退下了。看着如释重负仓皇而退的谋士，思绪却是随着冷清的月光游走了经年。
“等不起三五年了……朕要一个银库，让慑北营想出兵的时候就可以出兵，并且不能通过户部，不能让楚国收到半点风声。”
“没有的话就建一个，在民间寻只羔羊慢慢养肥了……
当然，屠刀落下的那个时刻，朕要的可并不仅仅只是羊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