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一片静谧，掌灯宫女依次灭掉多余的灯火，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帝后的寝殿中却留了盏八角灯，透过画着美人的灯罩，灯光隐隐绰绰，照不进细密的纱帐，却足以照清脚下的路。
这是专为帝后起业准备的。
龙床上的皇帝夜不成寐，又不敢翻身。
皇后就快生了，挺着老大的肚子，难得睡个安稳觉，他可不敢打搅。
但皇后还是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怎么醒了？可是吵着你了？”
“没。”陆念芙以手撑床艰难地起身，胎儿压迫膀胱，一晚上起夜几次是常事儿，她连水都不敢多喝了。
司徒晏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去扶她。
陆念芙解决了三急问题，一时半会儿地也睡不着了，窝在皇帝怀里画圈圈：“皇上大半夜的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司徒晏帮她掖了掖被角：“是有点。”
“南蛮都归降了，您还有什么可愁的？难道是北疆？”不应该啊，长东前两天还递了折子，说是一切顺利呢。
“北疆的确比南蛮棘手一点儿，赫连云是个人物，几次交锋下来，长东都落了下风。不过朕愁的不是这个。”
“那是啥？”
司徒晏道：“别闹，你怀着身子呢，得好好休息。”
“醒都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不如咱们聊个天助助眠。”
“就怕你越聊越精神。”
“那不能，朝政上的事儿臣妾又听不懂。”天书似的，可不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嘛。
司徒晏觉得挺有道理，便道：“这不是南蛮归降，嘉应关的士兵该解甲归田了嘛。”
陆念芙更奇怪了：“这不是好事儿吗？还有啥可愁的？”
“是好事儿，可国库空虚至此，朕拿什么来犒赏三军。”
说到底就是穷字闹的。
陆念芙道：“臣妾明儿召娇皎进宫，看下钱庄能筹出多少银钱来。”
“别，十五万大军呢，还有那么多死者的抚恤金，把钱庄卖了也不够啊。”
陆念芙快速心算了一波，也觉得不太现实。就算程三少在京，她也开不了这个口。贫穷的夫妻俩视线相对，齐齐叹了口气。
司徒晏在黑暗中抓起一缕她散在枕间的长发叹气：“还是皇后好啊，可以让为夫打欠条。”
陆念芙想起曾经躺在梳妆匣里的一沓欠条，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些东西拿出去，可就是皇上您的黑历史啦。”
“他们懂什么，借得到钱才是本事。唉，现在谁能借朕点钱啊。”
陆念芙脑中灵光一现：“皇上，打欠条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行。”
司徒晏夜能视物，斜眼瞅她：“届时谢国公率十五万大军站在朕面前，而朕赏出一沓欠条，你确定他们不会当场造反？”
那场景想想还挺搞笑的。陆念芙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然后被皇帝陛下赏了两个大白眼。
不过天扩黑，陆念芙完全没感受道，尤在那苦口婆心地解释：“皇上您听臣妾说啊，这欠条也是分很多种形式的......”
“朕就是让叔父把欠条写出了花，那也还是张欠条啊。”
“您今儿真是跟欠条过不去了，臣妾问你，士兵们不打仗都干啥去了？”
“解甲归田，当然是回家种地啊。”
“对啊，您按人头免他们几年赋税不就成了吗？”
司徒晏惊奇地看着陆念芙，没忍住抱住她脑袋亲了两口：“皇后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陆念芙：“皇上别高兴得太早，这其中纰漏也不少。士兵有穷有富，有些家里田地几十亩，有些却得佃田种，免税于他们差别也是挺大的。”
“无妨，回头让刑骞算一下，怎么免比较公平。”
“能算出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再麻烦也比打欠条强啊。”
陆念芙：......
司徒晏心事得解，很快就沉沉睡去，陆念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肚子里的小家伙还动来动去，显然也到了活跃期，以至于她又多起了两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