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
柳柳比她预想中考得好，按照老师们分析，她有机会去县城读初中。
除了柳柳，秦蕙的班里还有谢净考得很好。两百分满分，谢净数学满分，语文九十六，已经板上钉钉有资格去县城上学了。
令人开心的是，全班十二个同学，最低分也到了以往镇上双河中学的录取线。
刘校长以及一众老师都为这个成绩感到兴奋。
学生家长们全都带着家里种的菜捡的鸡蛋来感谢秦蕙。
刘小杰的妈妈对她孩子的成绩无比惊喜，当天就跑到秦蕙家里，说要不是她，刘小杰肯定没有希望考上初中。
秦蕙被这些家长们的热情包围，家里好几天都人来人往。
等了几天，分数线下来，确认福安小学五年级全部十二名学生都升入初中了。
柳柳刚好够到县城的分数线，成为福安小学唯二有资格去县城读书的学生。
太开心了，百分百升学率在福安小学的历史中还没有出现过。
以往有学生能上双河中学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好事一桩了，更别说还以优异的成绩升学。
全村上下高兴一片，陈老汉和刘校长老哥俩还喝了一顿，庆祝福安村在未来有了更多的希望。
陈家，柳柳知道自己能去县城读书，一开始很高兴，后面又有点犹豫。
去县城读书，就意味着不能每天回家了，而且花费会更多，她在想，是不是去双河中学读书就可以了。
提出这个提议之后，率先反对的居然是陈大哥。
一向不招人喜欢的陈大哥，听到柳柳说的这些话之后，颤抖着手点着柳柳恨铁不成钢道：“能去县城读，这是多大的机会你不知道吗？花费多又咋了，你老子我再差劲也不至于供不起你吧？想啥呢，安安心心给我读书去！”
这番话一出来，郑婆子和陈老汉纷纷挑眉。难得陈大哥这么清醒啊！
“你操心钱的事情干啥？你能读就供你，咱们家没你想的那么困难。”陈大嫂也轻声附和道。
柳柳放心下来，垂着脑袋点头。
通过柳柳的事情，秦蕙忽然意识到：虽然全部考上了，但是还不能确保每个学生都能走进初中校园。
她最先想到的是陈招娣和谢净。
这两个同学的家庭状况都比较特殊，秦蕙想先了解一下他们俩的情况。
她先去找了陈招娣。
趁着陈招娣路过门口的时候，秦蕙叫住了她。
“秦老师？咋了？”陈招娣还不清楚秦蕙为什么叫住她。
“招娣，我想问问你，你要去读初中吗？你妈知道这事儿吗？”
陈招娣抿嘴一笑，眼里盛满笑意地说：“要去读的，我妈说读初中有用，以后说不定可以去县里当职工。”
王桂英也是听别人说读了初中有点文化，去厂里找工作的时候能有点优势。加上陈招娣辛辛苦苦考上初中，她也不想让陈招娣的努力白费。
听到这里，秦蕙就放心了，“真好，你妈也是个明白道理的。招娣你去忙吧，我就是问问。”
陈招娣点点头，去地里帮王桂英上工去了。
谢净住得离秦蕙家远些，她找了个早上，趁着谢老汉去上工，和谢净谈了次话。
等秦蕙表明来意，谢净就说：“老师，我还是想在双河中学读，每天能回来陪我爷爷。”
秦蕙沉默几秒，真诚地说：“真的不考虑一下县城吗？你成绩好，我可以给你找县城初中去说一下，看能不能给你在食宿方面争取点福利。”
她这是经过认真思考才说出来的话，而且经过对谢净的观察，谈到争取福利这些话，秦蕙也不担心会伤害到谢净的自尊心。
谢净其实是一个很通透的人，秦蕙没见他因为家庭困难有过任何自卑，谈起自己的爷爷也是一脸幸福。
只有讲到父母的问题，谢净才会像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果然，谢净没有表现出由于家庭困难产生的任何难堪，他认真谢过秦蕙为他考虑的一切，再次坚持想每天看到爷爷，所以选择镇上的双河中学。
对此，秦蕙只能表示遗憾。从别人的角度，可能县城初中是更好地选择，但是谢净才是当事人，他有权利为自己做决定。
从谢净家回来，秦蕙多少还有点遗憾。谢净是会有大出息的人，不能选择更好地初中，说不定以后要走更多的路。
就在全部人议论村里一下子多了十几个初中生，还有大队长陈老汉孙女要去县城上初中时，谢老汉找到了秦蕙。
他一来，秦蕙隐隐约约就知道为的是什么。
谢老汉局促地坐下，搓了搓手掌才说：“秦老师，我听说我孙孙可以去县城读书是吧？县城更难考是吧？”
谢净只给他说考上初中了，谢老汉不知道他考得这么好，要不是今天路过的时候听别人说起，他恐怕都不会知道。
秦蕙点头，笑了笑说：“谢净考得很好。”
其他的秦蕙没有说，因为说什么谢净考全县第一或者他可以去更好地学校，这些说出去，她不知道谢净愿不愿意让谢老汉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增加谢老汉的压力。
但是谢老汉是打听好才来找秦蕙的，他垂头丧气地说：“小净不去县城，肯定是以因为我。秦老师，我就是个老头子，天天在地里干活，没见过世面，但是我也知道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小净有更好的前程，不能因为我……”
秦蕙看不得老人家这么难受，安慰道：“谢伯，你在谢净心里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只有你在，他才会有更多勇气，你们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
谢老汉抬起头，抹了把脸，恳求道：“秦老师，我回去劝劝谢净，可以麻烦你也帮我劝劝他吗？我不能耽误孩子，他去县城读我也能供，大不了再多干些活儿，我还可以干呢……”
秦蕙望着老人湿润的眼眶，动容道：“好，我明天再去和谢净说说。谢伯你也放心，谢净考得好，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在哪里读书，我都会尽力帮他向学校争取，减轻你们的压力。”
谢老汉躬着身子一直给秦蕙说谢谢，过了一会儿佝偻的背影才消失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