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南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心尖儿颤了颤。
“师母怎么了？”
她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刚刚抢救完，我们已经尽力了。”
隔着手机，许知南也听出了他的疲惫和无力。
“好！”
一路跑到病房外时，许知南衣服上头上都沾上了雨水。
她喘着气，却往旁边退了退，摸出一张纸来擦了擦雨水，整理了一下情绪，等呼吸平静了，才走进去。
师母一定不愿意看到她这个狼狈又仓促的样子。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病房里的画面时，许知南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病床上的慕清雅已然奄奄一息，连回光返照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
她似乎有什么执念没完成，留着一口气，还在坚持着。
而床边的张茗恩，苍老得她快要认不出。
热爱生活，热衷锻炼，所以年老仍旧矍铄的老师，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般，眼底无了光，始终挺直的背脊被压弯了。
“师母。”
许知南尽力控制自己情绪了，但她仍旧听见自己的声音抖的厉害。
一开口，那忍着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倒是病床上的慕清雅，听见她的声音，有些迟缓地看过来，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脸上的笑容慈祥和蔼。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哽咽着问程蹊，试图再寻找一点儿希望。
程蹊没说话，沉重的低下了头。
答案不言而喻。
作为医生，但凡有点点希望，都不会下死亡通知书。
许知南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生死，早习惯了。
可当这事发生在自己重要的人身上时，她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接受。
慕清雅这会已说不出话，手难以动作，但许知南看到她动了一下的手指，就立刻明白了。
连忙去握住那双在病痛折磨下，瘦得有些硌人的手。
最后，慕清雅是笑着走的。
程蹊和许知南一左一右。
她手握住这两个被她当做儿女一般的学生，目光柔和地望着自己的爱人，不留遗憾的笑着离开了。
雨刮器不停运作，车窗玻璃根本隔不住外面淅淅沥沥地雨声。
一直闭目养神没说话的陆霆之突然睁眼，一双狭长的眼里情绪不明。
“不去公司了。”
前方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公司了，但这会陆霆之却突然说不去公司了。
陆风什么都不敢问。
他只知道今天非同寻常。
特别是接到陆霆之在警局打来的电话，他当时整个人都是一脸懵逼。
压根就不信，在这片土地上，居然还有人能把陆霆之弄进局子里去。
但是，当他知晓事情原委的刹那，瞬间觉得所有都说得通了。
古文里说的红颜祸水，美人误国！
一点都不错。
在警局里，陆霆之表情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淡声说了一句。
“回公司吧！”
完全是无所谓的语气。
陆风却在这样的平静里，胆战心惊地什么都不敢多说，开车都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自己触了霉头。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打破了。
面对陆霆之的吩咐，他自然是不敢多说的，只默默问了一句。
“那，我是送您回家吗？”
陆霆之半晌没说话，然后吐出来一个地址，“柏嘉幼儿园。”
陆风：“.....”
总裁为什么要去那里？
事实上，陆霆之自己也不清楚，就是忽然想去。
幼儿园门口.
小朋友们几乎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三个小小的身影，一人拿一把小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始终在看着同一个方向。
安安带着小星和小葡萄已经在这儿等很久了，平时他们还没走出大门，就会看到妈妈，然后冲进妈妈的怀里。
可今天他们等到所有小朋友都走了，也没看到自己的妈妈。
尽管如此，三个小家伙脸上都不曾有半点失望。
安安带着弟弟妹妹安静的站在雨幕中，把伞拿得低低的，他把弟弟妹妹照顾得很好。
这样妈妈来接他们的时候，就不会担心了。
正因为伞拿得很低，所以安安并没有发现雨幕中有一辆黑色轿车正在疾速地朝着他们驶来，好像带着杀意，离他越近，车速便越快。
当他听到车轮在雨地中溅起的水声，错愕地抬头时，那车距离他们已经非常近了。
手里的伞落下，安安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妈妈了。
小安安很害怕。
他还要长大，还要陪伴妈妈，照顾妈妈，他不想就这样死去，这样妈妈会很伤心的。
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来，他赶紧推开了弟弟妹妹，然后惊恐地闭上了眼睛，但下一秒却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安安，你没事吧？”
他此刻倒在地上，但更准确地说，是陆霆之倒在地上，而他很好地被陆霆之护在自己的怀中。
陆霆之惊魂未定，看着怀中小脸儿苍白的孩子，心痛得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
这感觉在他刚刚下车，看到车子朝这三个孩子过来的时候，就存在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安安会第一时间推开小星和小葡萄。
他当时来不及喊安安躲开，身体本能反应只有去救人。
此刻，后怕混合着对这孩子的心疼一起涌来。
他抱着安安的手都在抖。
一种陌生的情感快要淹没了他。
幸好，他心血来潮来了。
要不然，他无法想象。
安安缓缓睁眼，看了他许久，才哭着开口。
“我，我没事。”
差一点点，他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陆霆之狠狠地松了口气，才慢慢放开他的手，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你自己可以站起来吗？”
安安白着脸没说话，点了点头，然后抖着腿自己从地上站起。
被吓个半死的陆风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急切地开口问道。
“陆总，您没事吧？”
天呐！
他心脏都快吓掉了！
陆霆之没说话，准备起来，起来的同时眉头皱了皱，但也仅仅只是片刻，很快就恢复如常。
“车呢？”
陆风反应了两秒，回答：“刚刚一切太突然了，我只顾上担心您，那车又跑得快.....”
“够了！”
陆霆之冷声喝止，面上没露什么情绪，随后弯腰去捡地上的伞，在安安和小星还有小葡萄的头上撑起。
空气忽然安静了几秒。
像是怕自己冷酷的神色会吓到三个孩子，陆霆之缓了缓神色，面色顿时变得柔和。
他想了想，准备问问安安，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妈妈呢？
怎么不来接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