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剃刀哲学
杨家坪镇。
街道里。
唐荷花一如既往来到老伴和自己日常工作的地方。
这里背靠菜市场出入口，环境简陋，而且还脏乱差，平时买菜卖菜的大爷大妈居多，也就不在乎这些，对他们来说，只要刘剃刀理的发中他们的意就行。
这天，唐荷花佝偻着背，撑起了脸盆架子，摆好了杨木箱子。
这箱子不大，长宽高也就大约五十厘米的样子，但这箱子却大有玄机，内里有两层，上面一层存放理发专用工具，例如电动推，剃刀，刷子，吹风机，毛巾等等。
箱子最底层则存放蓄电池。
由于在室外摆摊给人理发，老两口只能用这种蓄电池供电。
便是这么个小箱子，已经陪伴了刘剃刀几十年，现在，这箱子表面的漆皮早已脱落，只剩下泛黄的木头，由于连续用了几十年，箱子上已经自然地形成了一层黑糊糊的东西，看起来像涂了一层油漆，油光瓦亮的。
箱子的把手上也黑糊糊的，这是因为沾满了老两口的汗水。
唐荷花虽然年过七十，但她的动作熟练，客户坐的折叠椅也很快支棱起来。
人群之中，只见她一手持电动推，一手持牛角梳，动作迅速而笨拙地帮助来客理发。
眼前的客人也多，几乎多到排队的程度。
刘剃刀中暑去世的消息传开以后，就有很多人自发前来理发。
要说理发，其实他们是来吊唁的，碰巧遇到刘剃刀老婆在这接替老伴的职业，他们心头一热，便自发地理发了。
这些人，几乎全是回头客。
有人已经在刘剃刀手下理发几十年了。
对他们来说，理发是一回事。
但他们之间熟悉的如同亲人般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有人在这里寻找自己失去的青春，有人来回忆自己曾经的美好往事，有人来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唠嗑，有人则是来朝圣刘剃刀精湛的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手艺。
总之大家对生活的体悟不同，来的意义也不尽相同。
但有一点没错，都是来缅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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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以来，唐荷花虽然隔三差五帮刘剃刀的忙，但都只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帮客户洗头啦，吹头发啦等等。
她从来没有亲手拿起电推帮客人理过一次发。
因此到了现在，她几乎全凭这几十年以来对老伴的记忆来操作。
还别说，人只要胆大了，做什么都是顺的。
加上她对老伴理发的套路，了解的甚是熟练，实际操作起来，也得心应手的多。
来客个个都笑颜展开，用不同的声音鼓励唐荷花理发。
看到这么多回头客来照顾自己的生意，唐荷花非常感动，感动的手都不由地发起抖来。
又一想到老伴已经去世，再也回不来了时，心里就难过的想哭。
她之所以来继续理发，一来是为生活所迫，她需要赚钱养家，供自己的孙女上大学。
二来呢，她更加思念老伴。
自己闲在家里也是闲着，每每看到老伴留下来的旧古董，心里还会难受，痛如刀绞。
还不如自己亲自操刀，继承老伴的职业，也算是对老伴的另一种缅怀，老伴如果在天有灵的话，看到自己现在的生活，一定会倍感欣慰。
第一次给人理发。
虽然唐荷花拿出了自己生平所有的勇气，给前面几个人理的很成功，但是后面的就出问题了。
几乎连续在好几个人头上失手了，给他们理的虎头蛇尾的，像给狗啃了一样，特别难看。
更严重的是，刮胡子的时候还不小心刮破了皮。
但这些人一点也不计较。
付了钱，还不想走，站在原地默默地观看，支持唐荷花。
说是观看，其实，又何尝不是对刘剃刀的缅怀呢？
尽管客人对她屡次包涵，但唐荷花心里也难受。
她每每给客人理坏了头，都会亲口道歉，并承诺不收一分钱。
渐渐的，客人又担心她不想坚持，于是他们开始鼓励唐荷花。
“他婶子，您别自责，您理的头发是咱们整个县城内最好的。”
“对啊！他婶子，钱多钱少我们无所谓，主要是，我们就是想在你们家理发，其他哪都不想去。”
“他婶子，我都在你们家理发几十年了，说实在的，有点舍不得了，我老汉也快七十岁了，这辈子哪都不想去了。”
“是啊！我把整个青春都留在这里了！”
“这样吧，他婶子，平头您不会理，光头总该会吧？”
“我要理光头，他婶子给我理光头吧。”
“我也要理光头......”
大家除了在精神上给予鼓励。
还在物质上给予鼓励，有的客人付款的时候，直接给唐荷花的钱盒子里撂下十块的，五十的，一百的，然后打乱，弄死不让唐荷花找零。
硬要找的话，他们要原来的钱。
钱都乱在盒子里了，唐荷花也找不出来，只好点头哈腰连连说谢谢。
当然，面对客户的盛情鼓励，唐荷花心中也很愧疚。
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专心向老伴学习，导致现在急来抱佛脚。
可是，为了生活，她还是得坚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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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汉和赵老汉来到刘剃刀的摊位附近。
远远的，看到刘剃刀老婆亲手操刀在帮客户理发，而客户已经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时，两个老人都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随后，二话不说，默默地排进队伍里。
这个时候，林玄也来了。
在刘剃刀的带路下，他来到菜市场门口。
看到一大堆老年人，男女都有，甚至，还有很多年轻人，也有小孩，也被这样的场面震撼到了。
看到唐荷花动作熟练地帮他们理发，他立刻明白刘剃刀的良苦用心。
眼前，这几十个人，全都是他几十年来积攒的客户。
作为一名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理发师，他舍不得自己的客户。
一开始，他害怕他们流失，是因为他要赚钱养家，后来，纯粹是一种难以割舍，像战友情，像多年的陈年老友。
看着这么多的客人，刘剃刀也万万没想到。
这是多么热情的捧场啊！
刘剃刀心想，“我刘老汉这辈子总算是没有白活。”
“摆渡使大人，您看到了没？”
刘剃刀激动地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今天真的是太是时候了。”
林玄点点头。
再次朝人群之中看了一眼，回头问道，“刘大伯，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一刻，林玄仍旧很无语。
他不想让刘剃刀显身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
一个两个人说得过去，一下来几十上百个，他就无语了。
“你随我来。”刘剃刀往前走去。
林玄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