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团圆（上）
大梁县。
牛肚坝村。
农家大院里。
秦学道正在剥玉米皮，他的身边围着两个四五岁小男孩，叽叽喳喳，一个追着一个跑来跑去，躺在玉米皮里打滚，跑去水缸里戏水，玩的好不快活。
另一边，张秋梅坐在门槛上剥豆子。
远远的，她朦朦胧胧看了秦学道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
犹豫一下，努力站起身走过去。
“老秦啊，我昨晚做了个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学道动作迟缓，回头看了张秋梅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嘴里嘀咕道，“哪有梦是真的？想多了吧。”
不过，出于好奇还是问了一句，“什么梦啊？”
“我梦到了林兵。”
张秋梅说道，煞有介事的样子。
秦学道呵呵一笑，表情勉强而严肃。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剥玉米，尽管如此，但张秋梅刚才的提醒，让他浮想翩翩。
那些陈年往事像长了脚一样，突然又爬了上来，犹如昨天，历历在目。
张雪梅顿了顿，又说道，“我说真的，从前两天开始，我的左眼皮就一直在跳，跳得厉害！”
话刚说完，一个小男孩把另一个小男孩的脸抓了一下，那小男孩哭了。
张秋梅嘴里一边唠叨，一边走过去制止。
秦学道摇摇头，心里嘀咕道。
“是啊，我也想林兵了，他要是还活着的话，今年就四十八了，他早都结婚了，现在他的小孩都快20岁了，我孙子都20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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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学道的话刚说完，突然，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秦学道以为是弟弟秦学艺家的老大，在家游手好闲，没事干闲串门。
他开玩笑地叫道，“林彬啊，快来帮大伯剥玉米，等晚上了，你大妈给你压饸络面吃。”
秦林兵不吭一声，定定地站着。
“林兵啊？唉......你瞧我这记性，老是把我林兵和林彬分不清！呵呵......”
这时，秦林兵已经两眼泪水落下来，打湿了脸颊。
他的双手攥得紧紧的，似紧张，又似激动。
他先是回答了老父亲一句，可能声音沙哑，也可能是老父亲耳背，没听清楚。
“林兵啊！”
秦学道又喊了一声，结果，还是喊错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把。
“我真的老糊涂了吗？唉！糊涂了，糊涂了......难怪秋梅一直说我是个老糊涂！”
嘴里呢喃着，又在脑门上拍了一把。
这一刻，他都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不知怎的，这时他扭头看了过去。
不看不说，一看，吓一跳。
“林兵？”
“爸......”
这一声，秦林兵喊得声音很大，很清脆，像是在军队中喊口号。
甚至，杀气腾腾。
秦学道这一次拿准了。
尽管他的眼睛看不太清，但他的耳朵听清了。
他叫了他一声‘爸’。
这声音，不是秦林彬的，秦林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嗓门，他的嗓门弱弱的，说话有气无力。
那除了会喊自己‘爸’的人，还会是谁呢？
“难道是林军？”
秦学道心下里思忖，“林军他不是去做工了么？这么早回家干什么？难道他把东西忘在家了？”
秦学道这样胡思乱想着。
而此时的张秋梅早已失声哭了起来。
嘴里呼唤道，“林兵？是你吗？儿啊？我的儿啊？”
一边叫，一边拄着拐杖往大门口颤颤巍巍走去。
秦学道又一次愣了一下。
恍惚间，他还真以为是秦林兵回来了。
不能不这么想，张秋梅都哭了，她都在往大门口走了。
她的耳朵没问题，她听的一定准确。
愣了片刻，腾的站起身，往大门口走去。
这时秦林兵主动跑上前去，一把搀扶住了他母亲张秋梅的胳膊。
两股热泪，忍不住挥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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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当兵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十八岁。
那年，他母亲38岁，容颜未老，还是一个大美人儿。
那年，他父亲更是身强力壮，顶天立地，有着牛一样的力气。
现在，他母亲未老先衰，才刚七十岁，就已经像耄耋之年的老人。
现在，他父亲也老的像一团旧报纸了。
尽管如此，他父母的容颜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而此时，他母亲眼睛已经模糊不清，看东西都是漆黑一团。
他父亲的耳朵已经失聪，听声音隐隐约约的。
好在，他的视力要稍微好些。
至少，这一刻他认出来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他，光荣地回来了。
“儿啊！是你吗？”
秦学道浑厚的大嗓门响起来。
“爸，是我，我是林兵，我是您儿子。”
一听这对父子的对话。
张秋梅更加激动了。
她也叫了起来。
“儿啊！你在哪？你的脸在哪？”
“我在这，妈......”
秦林兵哭着，拉着他母亲枯枝一样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嘴里继续说道，“妈，我是林兵，我在您面前，您看到了吗？”
张秋梅模糊的眼睛里，硬是挤出了两行热泪。
等泪流了一阵子，这才出声道，“儿啊！你......你真的回来了吗？”
“妈，我回来了！”
这时，秦学道看向张秋梅，给她报喜道，“娃他妈，他是林兵啊！他是咱家林兵，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啊！”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我的儿......”
张秋梅又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秦林兵哭着看向他父亲，“爸，我妈的眼睛怎么啦？”
秦学道面容严肃，慨叹地道，“林兵啊！你有所不知，那年你妈得知你再也回不来了时，哭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把自己哭死又活过来，短短的不到一周时间，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把眼睛哭瞎，把一头黑发哭成了白发......从此你妈就像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一直活在黑暗的世界里。”
“妈，都是儿子不好！儿子给您叩头了。”
说着，腾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起来，快起来，林兵，这不怪你，你妈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国家，为了人民，你是光荣的......你妈知道，她只是心里想不开，把自己折磨成了那样！”
“爸，您别安慰我了。”
秦林兵哭诉道，“就让儿子多跪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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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林玄和黄语倩悄悄地走到了一边去。
看到刚才的一幕场景，黄语倩撑不住，眼泪冲花了眼。
就连他们身后的赵今心，也撑不住流下了热泪。
老两口牢牢抓着儿子的胳膊、手，久久的没有松开。
最后还是秦学道想起来的，他把秦林兵接到屋子里坐下，又急急忙忙拨打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