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康大伟微弓下身子，凑到老人耳边语气平和地问。
“爸爸好像一直在看他的衣柜。”
康红伟试着说道。
康红娟不以为意，摇头道，“爸爸的柜子里我早检查过了，里面全是些旧衣服，旧被套和旧床单......”
她知道，这些都是马上要烧掉的东西了。
随后，她拿出自己亲手给她爸爸缝好的元宝式寿衣、寿鞋，准备给穿戴上。
老人看到寿衣，眼睛里泛出失望的光。
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回过头，勉强将脑袋转向了地上的木柜。
眼睛瞪得像铜铃。
便是在这一刻，老人断气了。
康红伟用手指试了试老人的鼻息，终于，长叹了口气。
“爸爸......走了！”
房间里的气氛特别凝重。
看着老人再次怒目圆睁，定定地看着自己心爱的衣柜。
身为大儿子的康大伟这才恍然大悟。
“爸爸会不会是想穿他那件军大衣啊！”
康红伟好奇，把木柜子打开，发现里面确实有件军绿色大衣。
这大衣，在老人生活的那个年代，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穿上军绿大衣，整个人神气无比，不吃饭都精神百倍。
老人曾经是个小商人，在事业低谷时期，也是在北方最寒冷的时候，正是那件军绿大衣一直陪伴着他，缝缝补补，补丁打的层层结结，已经旧不可堪，可老人还是舍不得丢掉。
后来生活慢慢变好了，军绿大衣就给他当成宝贝一样的东西珍藏了起来。
康红娟摇摇头，道，“活着的时候不穿，现在死了......”
说着，手脚麻利，开始给老人换新寿衣。
“小娟，不知道爸爸有没有跟你讲过。”
康大伟严肃地道，“他以前跟我讲过，说他死后一定要穿他的军绿大衣，还有他那双大头牛皮羊毛棉鞋进棺材，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
“诶哥，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瞑目！”
康红伟嘟囔了一句。
紧跟着，康红娟也不由分说，“你爸爸还想干什么？那军绿大衣都破成一堆垃圾了，怎么穿？他辛苦了一辈子，死后你叫我这个做女儿的给他穿那个？传出去了别人不骂死我！”
“我只是突然想起......”
康大伟给恁的无言以对。
“爸爸活着的时候，特立独行了一辈子，死后还要这么胡来吗？他说要穿，你难道真给他穿？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顿了顿，康红娟又说了一句。
“爸爸他又不是没我这个女儿！”
此时，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顺手给老人合上眼睑，哭诉道，“爸爸，你现在可以不用再受罪了，爸爸你知道吗？医生说弄不好你还会瘫痪，到时候，我都不知道......”
“红伟，你还愣着干嘛！快去给小娟帮忙，把爸爸的寿衣穿起来，我马上去给亲戚六人发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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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的心愿就是想穿上那件军绿大衣咯？”
林玄语气严肃地说道。
“是的，摆渡大人，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康爷爷满眼乞求地道。
听完了康爷爷的回忆，黄语倩终于克服了心理恐惧，她渐渐习惯了亡魂荒诞的存在的事实。
她不再闪闪躲躲，反倒替康爷爷感到难过。
他一辈子辛辛苦苦，经历了战争和饥荒年代，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接着又害了半辈子的病，现在终于脱离了苦海。
却没想到，死后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
若没有林玄，他或许会一直游荡在人间，成为孤魂野鬼，想想都可怜。
林玄看了看黄语倩，目光回落到康爷爷身上。
“请您放心，你这个心愿，我帮你实现。”
“摆渡大人，您能不能现在就去，晚点我怕来不及！”康爷爷紧张地道。
可林玄并不以为意，“按照咱们这边的风俗，应该停尸三天，才能去下葬，这时候，他们才会烧掉您生前的旧衣物。”
黄语倩一脸懵逼地看着林玄。
觉得他懂得太多了。
简直都可以说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为以防万一，摆渡大人，我希望您能现在帮帮我，世事难料，您不知道，我那几个孩子，我不放心，万一他们给当垃圾倒掉怎么办？”
康爷爷开始苦口婆心起来。
“摆渡大人，我会给您报酬的......”
“摆渡大人？报酬？”
黄语倩听的一头雾水。
可这所谓的报酬，只有林玄和康爷爷知道，这像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其他人只有猜想和好奇的份儿。
林玄想了想，说道，“那您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可以可以。”
康爷爷笑道。
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和蔼慈祥。
他看了看一旁的小八，问道，“小倩，这狗狗是你养的吧？好懂事的样子。”
黄语倩叹息道，“是啊康爷爷，可是它已经死了，在两年前。”
“康爷爷知道，它和我一样，也是有个心愿没完成！”
“哦？”
黄语倩感觉跟死人对话基本和活人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略微有点木讷，并且，好像为了心愿，有时候连面子都不要了。
刚才他称呼林玄为‘摆渡大人’，为‘您’，一点老少规矩都没有。
不过，康爷爷毕竟只是个亡魂。
林玄刚才给他大伯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同学家，好得很，希望他大伯家儿子转告给他母亲。
随后，林玄带着黄语倩跟随康爷爷往小区里走去。
康爷爷家在8栋，距离黄语倩家仅隔两栋楼。
“康爷爷，你要带我们去您家吗？”
林玄好奇地问。
“是的，摆渡大人。”
康爷爷生前一直坐在轮椅上，死后，终于摆脱了轮椅。
虽然走路不是很快，可走起路来丝毫不显得累。
他家在6楼。
康爷爷几乎一口气爬上了4层，并且，腿不见软，气不见喘。
而林玄和黄语倩，尤其是黄语倩，差点累的半死。
康爷爷家偏偏住在没有电梯楼里，这对乘坐惯了电梯的黄语倩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挑战。
林玄作为男生，也连续喘了好几口气，腿酸的难受。
小八很聪明，似乎通过康爷爷身上的气味，已经判断出了康爷爷家在哪。
只见它一口气爬到了顶楼，朝着602房间，张口就‘旺旺’地叫唤起来。
瞬间，整个楼道里尽是狗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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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拾不说，没想到，一收拾居然有这么多东西！”
房间内，一身穿白孝褂的康宏伟嘟囔道。
一件件衣物，无论新的还是旧的，都给他随手揪出来丢在客厅地板上，有的直接抛到门口。
“我怀疑老爷子生前有恋物癖。”
另一个男子也给这么多旧衣服惊叹到了。
下一刻，他从地上拾起一双破破烂烂的牛皮鞋，哭笑不得，“这鞋子估计是五十年代的东西了吧？都破成这样子了，老爷子还不舍得丢掉？”
说着，顺手丢向大门口。
小八嗖的将其叼在嘴巴里，调身往楼下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