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絮又含含糊糊的喊了几声，待到叶晚苏屋中烛火熄灭，他方才的醉意已然退去了大半。沈知絮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行至石桌前，就着叶晚苏的杯盏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他又回头看了眼叶晚苏屋子的方向，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来自魔界的密函。
厌山的口气还真是不小，一开口便是要仙界在狐族北荒的布防图。上一世神魔大战，这北荒也是为厌山出了不少的力，若非如此，狐族也不会几近全族殒命。
沈知絮将密函焚烬，此事是要告诉叶晚苏，但必须得瞒着林北音。
经过这些年他明里暗里的探查，虽然林北音与厌山勾结的动机不论为何，都说不通，但魔界几次三番的作乱，却都与他深深浅浅有脱不了的干系。
这些事他也想告诉叶晚苏，可叶晚苏真的会信吗？沈知絮心里没有底。
厌山既然能开始打起狐族北荒的主意，那就说明师尊在魔界外所增设的驻兵结界对厌山而言，除了屈辱，并不构成威胁。
若事情按照这样的架势发展下去，那大概率此事的结果会如同上一世一般。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他得拥有如同上一世一样的力量，方才能在叶晚苏只有一半神力的情况下，有资格同厌山一战，阻止神魔大战中，师尊之死。
可如今他不可能吞掉厌山的魔气，那又该如何获得力量呢？
……
第二日清晨，叶晚苏醒来，推开门向院中望去，只见沈知絮趴在石桌上，正睡着。这家伙还当真是偏偏在不该听话之时，出奇的听话。
她走上前，拍了拍沈知絮的肩膀，道：“孽障！还不醒醒，你要睡到几时？”
沈知絮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别吵我！让我再睡一会儿，头疼！”
叶晚苏在她身旁坐下，探身，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揪住了沈知絮的耳朵，并用力拧了拧：“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我是谁，你是在用这种语气同谁说活！”
沈知絮睁开惺忪睡眼，先是喊了两句疼，紧接着在看清眼前叶晚苏的脸时，吓了一跳差点跌下去：“师……师尊……”
“还知道我是你师尊，某个人昨夜站在这院子中央，吼着向我鸣不平，说什么为师总是欺负你？”
“没有没有……”沈知絮握住叶晚苏的手，赔笑脸道。
“说，总听我的话，他很没面子。”
“……”
“做错了事，主动向为师道歉，很没骨气。”
沈知絮那张还顶着深深浅浅红色压痕的脸上，是一副说不上的尴尬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师尊，酒后之言，不可当真，您瞧我在外头睡了一夜，冻得半死，不也算是赎罪了吗……”
“赎罪？”叶晚苏松开揪着他耳朵的手，拿帕子擦了擦，挑了挑眉，缓缓抬眸道：“既是诚心赎罪，那为师今日便罚你吵清心诀八百遍。不抄完今日不准睡觉！”
“师尊！”
沈知絮瞪大了眼睛，朝叶晚苏凑了凑，委屈道：“八百遍清心诀，您这莫不是要让徒儿抄到玉清大婚吧！师尊，不睡觉会死的！我若死了，你当真不心疼？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如徒儿这般好看的小郎君了！以后，谁戴那些亮闪闪的颈链给你看啊！”
“什么颈链？为师几时让你戴过这种东西？”
说到此处，沈知絮就来了精神，他起身，快步行至屋中，将上一世因为丢失而遗憾许久的那条坠着银铃铛的颈链从锦盒中取出，拿给叶晚苏看：“师尊！你忘了吗？我小时候，你赐我的，还夸我戴着可爱。”
叶晚苏叹了口气：“所以你就只记得我说的这前半句夸你可爱的话？”
“师尊还说了别的？”
“自然，这链子原是还坠着个长命锁，不过被为师粗心弄丢了，所以只剩下了点缀的铃铛。
当时我原是想着你既是生于人界，那人界孩童该有的，你也得有。便下界买了此物回来。所以为师当时所言便是，你戴着甚是可爱，就是只可惜少了把长命锁。”
沈知絮看了眼颈链，又看了看叶晚苏，一下子心里泛起了一股说不上的滋味，亏他上一世以为师尊就喜欢这样的，天天往脖子上挂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师尊每每总说不好看，说不喜欢，让他正常一点，原来不是羞怯，而是真的不喜欢……
跳梁小丑啊，跳梁小丑，沈知絮你真是蠢极了，怎么能话只记半句……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别不是现在还想戴吧！为师可警告你，少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你如今的年岁已然不用戴长命锁了。”
沈知絮叹了口气，哀怨的将手中提着的颈链在桌上放好，小声道：“徒儿若说，上一世里，师尊很喜欢看我戴这些东西，你信吗？”
叶晚苏眉头拧的更紧了，好半晌才诧异问道：“你上一世，还有别的师尊吗？不会是为师吧……为师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的。”
“是啊，另一个师尊，她叫叶晚苏，和我成亲的是她，说一辈子对我不离不弃的还是她。你是她吗？”
叶晚苏沉默了。
沈知絮将目光移回了安静躺在桌上的颈链上，喃喃道：“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师尊也不一样了。”
叶晚苏觉得沈知絮好像有点难过，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她的这个徒弟总是有些喜怒无常。
犹豫再三，不想再和沈知絮闹不痛快的叶晚苏小心试探道：“要不，你戴上给为师看看？说不准，为师上一世喜欢，这一世也会喜欢呢？”
沈知絮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必了，徒儿如今年岁大了，戴这种东西只会出丑。何况你和上一世的师尊一点也不一样，至少她绝不会让我在冷风中睡一夜。”
叶晚苏心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上一世的自己怕他这个大魔头会随时发作不受控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