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到底叶晚苏也没离开，沈知絮虚弱的躺在床榻上，乖巧的闭着眼睛，和方才如狼似虎的模样没有半分相似，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叶晚苏查看过了他的情况，还是之前鲛皇怨煞打出的内伤，按理说应该没有他看起来的这么严重才对。
可一问他，就是这疼那疼，活不起了，哼哼唧唧的像只撒娇的獒犬，湿润着一双眼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师尊，我想喝水，你喂我。”
叶晚苏皱着眉，端过杯盏，审视着问道：“你莫不是装的吧？你可别以为这般装一装病，自己做过的那些出格之举就能被抹去。回到落云山，欺师之罪，刑罚一点不可免。”
沈知絮就着叶晚苏递来的杯盏，喝了一口水，费劲咳了几声，埋怨道：“师尊所幸一下子罚我一百道，一千道天雷之刑，直接将我劈死，最好骨头渣都不要剩，免得您眼见着心烦。反正我从出生起，就没得到过什么喜欢，此生能得见与日月同晖的神尊，已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叶晚苏丢了张帕子给他，让他自己擦去嘴角水渍。
沈知絮捧着那张帕子，嗅了又嗅，道：“师尊的味道真好闻，不过……我记得师尊喜欢桂花香，如今怎的不用了？”
叶晚苏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为师何曾喜欢过？你怕不是随着衡越那不着调的徒弟在人界的勾栏瓦舍留连的日子久了，记岔了吧？”
“师尊真的没有喜欢过桂花香？”
叶晚苏的眼神中增了几分疑惑：“你现在是在说什么胡话！”
沈知絮蓦然笑笑，躺回了软枕上，道：“许是徒儿离开师尊太久了，对师尊的诸多习惯都不晓得。下意识的便想将所有好的事物，都给予师尊。”
……
沈知絮这半真半假的病一装就是小半月，叶晚苏多次提出要离开，都不得。
那不靠谱的玉清小仙，更是早早就收拾好了包裹，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沈知絮对叶晚苏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亲也亲了，该说的一句不差都说了，除了一些自己日思夜想也不得的事外，他能做的基本都做了，叶晚苏要骂要打都随意吧，只要不离开自己就行。
他很享受这种能单独和叶晚苏在一起的日子，谁也找不到他们，师尊只是自己的，只会看着自己，只会和自己说话，她的音容笑貌，所有的所有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叶晚苏就不这般想了，沈知絮有意无意间说出的一两句奇怪的话，和她近百年来频繁做过的一些梦很多都是重合的。
她每每想要多问沈知絮几句，这孽障却总是能用满口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浑话，让她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叶晚苏气急时，想要责罚他，刚亮出重华，沈知絮又总是会突然这疼那疼，要不就是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那么大一只，噗通一跪，认错比谁都快。
问他下次还犯吗？还胡说八道吗？
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结果没两个时辰又开始不老实了。
情话一箩筐，实事一样没见到，这便是叶晚苏对沈知絮的总结。
日子久了，沈知絮也不好再装了，他缠着叶晚苏替自己束发，试探着问道：“师尊，我要是病好了，你是不是就要回仙界去了？”
叶晚苏故意将他的头发勒紧了些：“三界每日都有许多的事，要等着为师去处理，为师受苍生供奉，理应庇佑苍生。已经陪你很久了，莫要贪得无厌。”
“师尊如果只是我的就好了。”
“又开始满口胡言了是不是？看来是没受够重华的责打！”
沈知絮闻言，扯开自己的衣襟领口，露出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鞭痕来，指着自己白皙脖颈间的红色勒痕，看着铜镜里叶晚苏的身影，控诉道：“师尊这话说得不曾心虚吗？你可有一日没打我？我这百年来挨的责罚加起来，都没这两日挨的多。”
“你有异议？为师罚你，罚得不对？”
沈知絮陪笑道：“不敢不敢，徒儿这条命都是师尊的，师尊让我五更死，我绝不敢苟活到五更半！”
说来，沈知絮其实颇是喜欢叶晚苏在自己身上留下鞭痕的，毕竟上一世里，他就是靠着这种伤痕来向所有人宣誓师尊是属于自己的。等到改日见到玉清老头，一定得和他炫耀一下。
“师尊，你是不是不生那日的气了？”
“什么？”
“我没分寸的亲了你。”
沈知絮说的倒是直白，叶晚苏却红了脸，她冷冰冰的道：“那日之事，为师全当你神志不清，忘了。但沈知絮，你年纪尚青，情爱之事又颇为复杂，行差踏错却也得有个度。我是你师尊，容你撒娇耍赖，也只是因为将你当做孩子看待，你莫要混淆。”
“真的只是孩子吗？”沈知絮仰起脸来，目不转睛地仿佛看透一切般盯着叶晚苏绯红的脸颊：“我亲你时，你可有心跳加快？可有一瞬的恍惚？”
“不曾。”叶晚苏回视着他，说的很是平静。
“那你可厌恶？”
“为师说过了，当你是孩童，玩闹没有轻重。”
“那便是不厌恶了。来日方长，反正我会永远陪着师尊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
叶晚苏临行前，沈知絮没有她想象中的黏黏糊糊，依依不舍，而是大方爽利的，朝她恭敬的行了一礼，到底也只说了一句：“师尊，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离开人界，叶晚苏顺道去了趟魔域，给本就固若金汤的结界又加了道封印，这才算是消了些许她近日心中的不安。
仙界，她回来时，早就收到传信的林北音和衡越上仙已在山门口久候了。
看见叶晚苏，赶忙恭敬行了一礼。
“北音拜见师姐，师姐在人界停留多日，可是师侄的伤有什么大碍？要不要紧，不若北音再去一趟，替他检查一番，师姐也好多安一份心。”
叶晚苏亲自将他扶起，道：“北音有心了，沈知絮现下已无大碍，不用挂念。”
她又看着衡越上仙，笑道：“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本尊其实是借着小徒的名义，多贪恋了几日人界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