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程府。
程一青正在书房书写新法纲要,门外却传来了老管家的敲门声,他快速将东西收好之后这才打开了门。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除了老管家外,还有李济。
“达通兄?!”程一青惊喜地将人引进书房,“你怎得来了?”
李济笑眯眯地说道:“听说你闭门不出好几日,故此过来看看,顺便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事。”
“并非闭门不出,只是礼部纲要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故此不能分心。”程一青面露歉意,“只是达通兄带着何种好消息上门?”
李济坐在椅子上,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后说道:“这几日你忙着编撰,可是听说了陈家的事情?”
陈家百年基业,其家主竟然在一天之内连犯数案,甚至连宫闱都闯了进去。若非皇帝早有准备,派重兵压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不过陈家家主最后伏诛,虽然其家族因为祖训没有受到牵连,但是陈氏一族的没落已经是指日可待。
此事早就在临安城传得沸沸扬扬,哪怕是程一青这样足不出户的人也有所耳闻。
“达通兄若是为了陈家一事而来,这自然是一件好消息。”程一青落座在他对面淡笑道,“陈家在北边一手遮天,入城那日甚至妄图带兵闯城,可见不是什么体恤百姓之人。”
“行山兄浅薄了。”李济摇头道,“你可知陈家的没落意味着什么?”
程一青微愣,随后回答:“这意味着陛下即将成功收回北边的兵权。”
“不不不。”
李济的头再次摇晃了起来,见程一青面露不解,他也干脆放弃了卖关子,直接凑上前半分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可曾听说陈淼伏诛之后的第二日,季李两位阁相联名上书让陛下重修《光氏谱》?”
这一句话说出口后,饶是程一青也跟着变了脸色。
“此消息当真?”他惊讶道,“《光氏谱》已经存在近百年,此刻重修...”
“恐怕是为了缓和与陛下的关系。”李济叹气,“都说季李齐陈,这一次皇帝虽然借口拿陈家开刀,但矛头却是对准了氏族。两位阁相不想与皇帝闹僵关系,所以才退了一步。”
“或许不止如此。”程一青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现在皇帝正为了《光氏谱》上的祖训,定然会首肯重修一事,而在这之后两位阁相如何操作,陛下也不见得会插手过多。”
李济听完他的一番见解后也觉得颇有道理,当即笑道:“没想到士别三日,行山兄竟然会将局势看的如此深刻。小丫头要是这里定然要说什么‘状元郎在官场混了许久倒也有些长进’之类的话了。”
他模仿着司明月的语气说完了后半句话,语气神态不能说完全相似,但也能以假乱真。
程一青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李济模仿完后便正了神色:“且不管他们如何打算,行山兄,重修《光氏谱》对你我兄弟来说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程一青见他一脸严肃,心中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达通兄请说。”
“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说重修《光氏谱》乃是季相的主意。”李济道,“为此还制定了一个标准。”
“还请达通兄细说。”
“首先是那些开国后传承断绝的氏族要被除名,其次就是那些有功于社稷的氏族,若是《光氏谱》上有名便奖赏,若无便将添上他们的名字。”李济解释道,“如此一来哪怕是白衣之士也有可能一跃成为全国有名贵族。行山兄,难道你不心动么?”
程一青沉默。
若说不心动那便是假话,寒窗苦读多年,为的就是搏一搏那遥不可及的命运。
现在有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有多少人能保持住平常心。
然而....
程一青苦恼道:“所谓有功于社稷,想必得是轰动天下的大事。然而纵观近年来,能算的上大事的也就只有三年前的南涝和前些日子的陈淼案。你我为官时日不久,怕是没有机会。”
“谁说你我兄弟没有的。”李济冲他挤了挤眼睛说道,“这些日子行山兄不是正为了那事废寝忘食么?”
程一青愣住,好半天后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当下连连摆手:“达通兄的意思在下明白,然而你我与江心有约定在先,此事不能让第四人知晓。”
“行山兄怎得如此愚笨!”李济恨铁不成钢道,“依小丫头所说,难道新法完善后便要将其束之高阁?况且现在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行山兄你即将与公瑾小姐成婚,难道你就不想再进一步么?”
程一青哑然。
若出身,他是配不上公瑾氏的。毕竟所谓氏族,便是血缘高于一切。可若是他能摆脱白衣的身份呢?
李济见他久久不语,便认为他意动了,正想多劝上两句是却听见他说道:
“达通兄不必再劝,你我与江心有承诺在先,此时须等她回来再作定夺。”程一青道,“在此之前,烦请达通兄忍耐一时,莫要轻易将手中刑部纲要交于任何人手中。”
“这..”李济犹豫片刻后还是微微点头,只是他很快又问了一句,“司江心那个小丫头不涉官场,你我兄弟为何事事以她为先?”
程一青道:“达通兄莫非忘记了,这些年都是江心在旁帮衬一二。”
那是帮你...李济将这句话咽了回去,看着程一青对司明月全然信任的模样只能说道:“听司府的人说,她替司夫人去宝佛寺祈福去了,恐怕要过些时日才能归来。行山兄你可得想好,只此一次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你我再无翻身机会!”
程一青望着桌案上还未完成的礼部纲要,轻声说道:“多谢达通兄好意。”
李济叹了一口气,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程一青垂眸,而后从书案之上抽出一封信来,里面字迹清秀,宛如小家碧玉,然而这封信的落款却写着江心二字。
司江心,临画沙,公主伴读,司府小姐,阳城司家后裔...
联想起信中提及的《光氏谱》一事,程一青忽然觉得李济方才有句话错了,这个整日里抱着酒葫芦看上去无所事事的女子不是不涉官场,只是涉及方式为他们所不知而已。
否则又怎么会对朝野动向如此敏锐,及时传信叮嘱一二。
程一青将信收好,站在书房门前远远眺望了一下皇城方向后又重新坐回书案前,伏案书写起来。
与此同时,皇城之中,清心殿侧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