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叶茜茜就被叶爸爸摇醒了。
“闺女，天亮了,快起床。”
叶茜茜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昏暗得连叶爸爸的五官都看不清楚。
但叶爸爸却说天亮了，直接拉她起床。
被叶爸爸拉着起床，被叶爸爸拉着走下床,被叶爸爸拉着往外走，叶茜茜的睡意一点点散去，渐渐变得清醒起来。
走出门口,叶茜茜发现天还是黑的，并不像叶爸爸说的天亮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搪瓷缸子。
叶家穷,没有牙刷,平日里只用盐水漱口。
叶茜茜抿一口盐水,含着盐水咕噜几下,然后吐出嘴里的盐水。
家里的盐是大粒的粗盐，用粗盐泡出来的水有淡淡的苦涩味。
叶茜茜吐出舌头，然后又抿了好几口盐水。
漱过口后,叶茜茜被叶爸爸塞了一条毛巾。叶爸爸舀起一勺水，“快过来。”
叶茜茜凑过去,先用水打湿毛巾，然后再用湿毛巾擦脸。
夏天的早上用泡过冷水的湿毛巾擦脸还是很舒服的,叶茜茜眯着眼睛擦了好几遍脸。
等她刷完牙，洗过脸,天还是没有亮起来，只在天边看到几丝亮光。
看着天边的亮光，叶茜茜心想：太阳应该快出来了。
“闺女,别看了，咱们得走了。”说话间，叶爸爸朝叶茜茜这边走了过来，走到叶茜茜旁边时，塞了叶茜茜两个滚烫的煮鸡蛋。
叶茜茜赶紧把鸡蛋放进衣兜：“我妈呢？”
“你妈在屋里打扮。”叶爸爸朝屋里喊一嗓子，“刘慧，别打扮了，快出来走了！”
很快，叶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
叶妈妈还真是认真打扮过，重新编了麻花辫不说，还在嘴巴上抿了一点点的口红。
因为嘴巴上红润润的，显得她的脸色特别好。
“来了，来了。”叶妈妈甩了甩头上的麻花辫，然后把斜挎包挎上，牵着叶茜茜就往外走。
迎着月色，一家三口走出家门。
走到村口附近，叶爸爸看到了大队长。
“队长，你要去哪？”叶爸爸过去堵大队长的牛车，“是去县城吗？”
不等大队长说话，他接着又说：“我们也是去县城，正好顺路，捎我们一段路行不行？”
说完，不等大队长说同意，直接抱起叶茜茜放到牛车上。
紧接着，他拉着叶妈妈一起爬上牛车。
大队长先看看叶爸爸，接着看看叶妈妈，最后看看叶茜茜：“你们去县城干什么？”
叶爸爸眼睛一转就开始编瞎话：“我家桃花头上的伤还没好全乎，我们带她去县城看医生。”
“原来是去看医生啊。”大队长赶着牛车往前走，过一会才问叶爸爸，“你们小两口跟队里请假了吗？”
“没请。”叶爸爸实话实说，“不过我让我爸晚些时候上工的时候给我们请。”看着大队长，讨好说，“叔，我现在干着的那活挺累人的，我这身体不太好，有些受不住，您给我换个别的活行不行？”
“不行。”大队长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叶三石是个顺杆往上爬的，上次就是因为可怜他，答应给他换活，最后害得他被上边批了一顿。
这次不管叶三石说什么，他都不会可怜他了。
听到大队长的话，叶爸爸失望地撇了撇嘴角，随后转移话题，说起读书的事：“大队长，咱们大队什么时候能建学校？我闺女今年已经八岁了，大队里再不建学校，她就到读初中的年纪了。”
不给换工作，叶爸爸连叔都不叫了，直接喊人家大队长。
大队长知道叶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生他的气，解释说：“前年我们大队递上去的建学校申请还没有批下来，再等半年吧，下半年应该就能批下来了。”
转头看一眼叶茜茜：“你闺女确实该送去读书了。三石啊，你家有粮不是在公社那边读书吗，要不你先送你闺女去公社那边读书？”
“我的大队长啊！去公社那边得走一个多小时，天还没亮就得起床赶去学校上学。”抱过叶茜茜，叹着气说，“你看我闺女这小身板，你觉得她能走到公社那边去？”
大队长顿时不说话了。
他觉得吧，叶三石的闺女确实长得瘦弱，像她这样的小姑娘，要是送去上学，估计没办法走一个多小时的路。
对于上学，叶茜茜还是挺感兴趣的。
原身没上过学，只跟着半文盲爸爸学会了数数，只会从一数到一百，再往下数就不会了。
听有粮哥说上学特别好玩，下课了不仅能和一群同学玩打鬼子的游戏，还能在放学后和同学们一起去河里捉下摸鱼。
她要是能去上学，她也要和同学们玩打鬼子的游戏，也要和同学们一起去河里捉鱼。
不过目前她应该是不能去上学了。
摸了摸自己的小短手，叶茜茜暗暗发誓，以后她一定要多吃饭。多吃饭才能长身高，她现在太矮了！
牛车缓缓往前走，在叶爸爸和大队长的说话声中，牛车在一个半小时后走到县城门口。
说是县城，其实只是一个乡镇而已。真的县城还得接着往下走，走路去的话，估计得走一天时间，如果是赶牛车过去，估摸着也要赶半天的牛车。
叶家人在县城门口和大队长分开走。
大队长要去镇政府开会，没空带叶茜茜等人往里面走。
下了牛车，叶茜茜一手牵着叶爸爸，一手牵着叶妈妈，牵着两个大人，东张西望着往前走。
县城很小，面积和一个村子的占地面积差不多，一眼几乎能把整个县城看清楚。
叶茜茜没吃早饭就出来了，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
“爸，咱们去哪里？是要去国营饭店吃肉担面吗？”
“当然！”叶爸爸嫌叶茜茜走得慢，直接抱起叶茜茜，抱着叶茜茜就往国营饭店那边跑。
叶妈妈追在叶爸爸后面，追着叶爸爸跑了一路，最后跟在叶爸爸后面走进国营饭店。
县城里只有一家国营饭店。国营饭店的旁边就是供销社以及粮油店。
刚走进国营饭店，叶茜茜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
“咕咚。”三道咽口水的声音同时响起。
叶爸爸把叶茜茜塞叶妈妈怀里，高声说：“我去买饭，你们快去占位置。”
这会儿还早，国营饭店里没有几个人，其实不用占位置也是可以的。
但叶妈妈怕一会会有很多人过来吃早饭，急急忙忙抱着叶茜茜去占位置。
“闺女，你想坐哪里？”
“我想坐那边。”
“哪边？”
“靠窗户那边。”
“好。”
话音刚落下，叶妈妈就抱着叶茜茜往靠窗户的那几张桌子走。走到窗户附近，选了张看起来最干净的桌子坐下。
桌子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的四边各摆了一张长条形凳子。
叶妈妈把叶茜茜放到一张凳子上，然后走到叶茜茜的对面坐下。
俩人坐下后不到十分钟，叶爸爸回来了。
他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有三大碗面。
“面来咯！”叶爸爸把托盘放到桌面上，然后把三碗面一一拿出来。
一碗面送到叶茜茜面前，一碗面送到叶妈妈面前，一碗面拉到自己面前。
叶茜茜看一眼碗里的面条。肉担面是一碗有肉、有菜、有面条、有花生米的汤面。因为面里的肉切得有两根手指宽，飘在面汤里像一根扁担一样好看，所以被人取名为肉担面。
这么一碗面，面的重量是八两。是真实的八两，不是古时候半斤八两里的“八两”。而肉呢，肉一共有三块，三块肉加起来估摸着有二两左右。
刚端出来的肉担面很香，香味直往叶茜茜的鼻子里面扑，香得叶茜茜不停吸鼻子。
叶爸爸递给叶茜茜一双筷子：“快吃了，不然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茜茜接过筷子，二话不说先喝了一口面汤。
面汤是用大骨棒熬出来的高汤，一口汤下肚，整个人都变得暖呼呼起来。
叶茜茜很喜欢喝面里的肉汤，一连喝了好几口，差不多把碗里的面汤喝完了，才开始吃面里的肉块。
夹一块肉放进嘴里，叶茜茜好吃得眯起眼睛。
那肉可能是炖过，入口即化，越吃越香。
吃完一块肉，叶茜茜赶紧又往嘴里夹了一块。
她吃东西喜欢先吃好吃的东西。眨眼的功夫，她就把三块肉全吃了。
吃完三块肉，叶茜茜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把嘴唇上的肉汁都舔干净了才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
在她享受地咀嚼面条时，两双筷子同时伸进她的碗里。
然后，她的碗里就多了两块肉。
一块是叶妈妈夹过来的，一块是叶爸爸夹过来的。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爸爸妈妈真是太好了！
叶茜茜送给叶爸爸和叶妈妈一人一个大笑脸，然后就顾不上说话了，埋头大口吃肉、吃面条。
叶茜茜的胃口还没有养好，吃完五块肉，以及几筷子面条后，就吃不下了。
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面条，叶茜茜喊叶爸爸：“爸，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和妈妈分了……”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肉。